皇帝雙手扶腰,閉目凝思,心頭怒火久久不能散去,默了片刻,道,“李嬪病重,不許人探視。侍朕不恭,遂降封號。”
陳章聞言立即領悟,皇帝這是為了三皇子,保住了李淑妃的顏面,也是保住皇帝自己的顏面。
“臣遵旨。”他起身退至一旁。
皇帝視線挪向那紫衣太監,司禮監另外一名提督,孫釗。
別看孫釗長得眉清目秀,功夫極深,掌內廷刑名,必要時外出監軍,他與冷懷安一文一武為大晉內廷首領,宮外人人敬他二人一聲“小內相”。
今日之事,便由他主理。
“回陛下,翡翠宮牽涉此事之人全部杖殺,其余不知里情者,臣單獨將其關押,過些時日待風波過去再發配掖廷為奴,臣審問了李嬪心腹宮女青芹,稱是昨日在御花園聽到有宮女私語,臣當即排查一番,抓了兩名小宮女,牽扯至尚宮局的兩位女官及皇后娘娘宮中一宮女,只是此三人口風極緊,只道是自己所為,臣用了刑,如今已是奄奄一息問不出什么來了。”
皇帝嗤的一聲,不怒反笑。
剛剛從賀攸口中得知傅嬈是因皇后入宮,孫釗又查到此事與皇后有關,皇帝幾乎確認此局乃皇后暗中謀劃。
當真是心思深沉,歹毒至極。
與當年那位陰沉的皇太后如出一轍。
好得很。
“既是牽扯到了皇后宮中,即便不是她所為,她也擔負管教不嚴之罪,她以為朕是好欺瞞的,孫釗,你去傳旨,剝奪皇后印璽,著她思過。”
孫釗立即拱手,“臣遵旨。”
彼時皇后正在坤寧宮里幸災樂禍,只道是十年來最快慰的一日,不料片刻就得訓孫釗斬了她幾只臂膀,氣得吐血,又兼皇帝奪她印璽,才知這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越發肯定皇帝對傅嬈是動了真心,此是后話。
這廂孫釗暗暗瞥了一眼皇帝發青的臉色,輕聲詢問,“臣斗膽問,三皇子殿下該如何安置”
此事皇帝倒是早有謀劃,他淡聲道,“凌兒跨過年關便五歲了,不能再長于婦人之手,即刻將他遷往隆安殿,每日與大皇子一同起居,進學,此外,從尚宮局撥一身世清白的宮女伺候他,其余內侍,你挑選四人,一一叫朕過目。”
“臣遵旨。”
隆安殿毗鄰大皇子的福安宮,皇帝這是打算讓兩兄弟朝夕相處,大晉規矩,皇子滿三歲習字讀書,滿五歲便正式安排翰林院侍讀講學,此前三皇子年紀小,每日會去大皇子殿中習字,眼下被淑妃這么一攪,倒是必須提前進學。
“至于李嬪,從掌教司撥兩名宮女并一教導嬤嬤給她,一是服侍,二是敦勸教導,翡翠宮幽禁后,不許任何人進出,一應用物皆從你手底下過,不許她與外廷聯絡。”
“是。”
皇帝疲憊地擺擺手,“快去,將三皇子之事安置妥當。”
“臣領命。”孫釗與陳章先后退下。
皇帝又著人將劉桐傳了過來。
他陷在圈椅里,目若明燭,眉峰隱隱透著幾分鋒利。
須臾,一身殷紅飛魚服的劉桐大步入內,單膝著地道,
“臣給陛下請安。”
皇帝撩眼看他,“此前你說太皇太后遣人去了江南,情形如何了”
劉桐抬眸望他,稟道,“陛下,太皇太后遣的那兩名內侍已到了江南余杭縣,原來他們要找的人是一名老嫗,年紀大約五十來歲,臣暗忖,該是十年前珍妃娘娘一案的舊人,只可惜這位老嫗年老體衰,咳嗽不止,幾番要上京皆是被病情耽擱”
“臣著人,打著太皇太后的旗號,已暗中從她手里審出一份口供,如今口供還在途中”
劉桐說到此處,露出了幾分難色,“只是陛下,一份口供,怕是不足以撼動一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