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傅嬈祖母去世,她父親傅倫守孝年,期滿闔家遷入京城備考。
入京時,傅家將店鋪賣掉,在京城置辦了一進的院落,這院落當然是裴縉暗中托人售賣,找盡借口只收了一半銀子,可京城居大易,傅家家底單薄,已捉襟見肘。
隔著窗欞,裴縉目光直勾勾盯著那嬌人兒,恨得將那兜帽給掀,一睹芳容。
時隔數年,她該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位大姑娘了。前段時日,云貴出現,他微服私訪,年前歸,眼下河清海晏,總算能好好與她團聚。
“去,派人將她的花燈香囊全買下。”
裴縉放下酒盞,琢磨著該如制造完美的重逢,七年眨眼一過,也那姑娘還記得他否
細雪簇簇,裝扮著上京城。天冷雖冷,絲毫影響行人興致,午時起,人多處便有技人耍雜技百戲,熱鬧非凡。
傅嬈的攤位旁是一買糖果的嬸嬸,桃兒年紀小,饞得緊,傅嬈掏出一角銀子,買了一疊瓜果,遞兩個給桃兒,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個,余下的包好帶回去給弟弟吃。
七年前新皇登基,廣恩科,父親中舉,一次行船慎落水,后被高人所救,雖是保全了性命,可身子底落下病根,祖母在年前故去,父親守孝年后,于年前闔家四口搬來了京城。
每位舉人只有次會試及第的機會,父親病下那年耽擱了一次,守孝又耽擱了一次,今年春四月的這一場會試,是父親最后的機會。父親乃前朝太傅之后,骨子里有幾分文人的執拗和傲慢,發誓定要高中進士,能辱沒祖上品格。
父母身子皆好,家里重擔落在她身上。為了讓父親安心備考,傅嬈年紀輕輕的,四處想法子掙錢貼補家用。
糖果嚼完,她冷颼颼的身子也跟著暖和了幾分,眼見一頑皮的小孩在人群穿梭,就要往攤子撞來,傅嬈連忙將兜帽一掀,護住了竹案上的花燈。
一道清潤的身影落在跟前,
“傅姑娘”
抬眸,撞上一張俊美的臉,氣質出眾,在他周身,還簇擁著幾位年輕子弟,皆是綾羅綢緞,笑語喧疊。
桃兒認出來人,“徐公子”
徐嘉去歲秋闈,乃山東省解元,又生得芝蘭玉樹,入京后,頗有名聲。
徐嘉與傅嬈同鄉,少時受過傅家恩惠,這次入京在城門口撞上,認出了彼,傅倫見徐嘉一表人才,生出讓女兒與他定親的心思。
那徐嘉見傅嬈生的玉柔花軟,也萌生幾分情意,怎傅嬈卻對他十分冷淡,欲親近,曾想今日當街撞傅嬈在賣花燈,便立即止了步。
“傅姑娘,春寒料峭,還下起了雪,姑娘莫要受了凍”旋即,朝身旁擁簇的少爺們使了眼色,“諸位,這是鄰家妹妹,家中父母身子好,她做些花燈補貼家用,諸位一人買下一盞,權當給在下薄面。”
眾少爺看出徐嘉的心思,悄悄往傅嬈量幾眼,只當二人青梅竹馬暗通情意,擠眉弄眼地笑了起來。
傅嬈惱怒,繃起臉道,“徐公子,你過數面之緣,當得公子好意,這些花燈是賣與有緣人,諸位少爺身份貴重,必聚在處惹人閑話”
語畢,竟是抱著簍子,示意桃兒收拾東西走人。
徐嘉聞言面色脹紅,在眾人面前丟了臉面,怎舍得傅嬈離,一面朝桃兒使眼色,一面討好望著傅嬈,“傅姑娘,是在下唐突,天冷,你擰著這么多東西如回去你既是樂意賣給們,那陪你一道賣花燈”
他話音未落,只見身后傳來一道冰冷的嗓音。
“天子腳下,你們幾位浮浪子弟欲強買強賣”
裴縉換了一身天青色長袍,身披銀灰色大氅,頎長的身影矗立人群中,簇簇白雪落在他肩頭,將那清致的眉眼染上幾分霜色,撲面而來的矜貴與氣勢,令人自覺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