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嬈忍俊不禁,“好啦,好啦,我不過是隨口說說,您就當了真。”
上皇哼哼笑了笑,把玩玉扇,與她話閑,“哎,你還這么般小,你家里便急著給你相看,我那兒子都快三十了,卻依然孤零零的不肯娶親”
“這么大年紀,為何不娶親”傅嬈吃了一驚。
上皇愁上心頭,“我哪知道呢,那小子不知怎么回事,最近看上了一位小姑娘,為了她,興師動眾舉辦這春沐節,結果呢,人家壓根沒把他放在心上,看不上他”
傅嬈腦海如同炸了一道驚雷,手一抖,雪帕搖搖而墜。
上皇權當不知,自顧自道,“哎,我這老父親替他愁白了頭,這不,舔著張老臉過來,替他張羅姑娘呢”
傅嬈聽到這里,心里略生幾分不自在,僵笑著道,“您是來替他相看姑娘的”
“可不是嘛,我們家家大業大,老大和老二賦閑在家,老五,老七和老九游手好閑,家里便是老四做主,我呢,期望給他尋一賢惠的媳婦,替他打點后宅,操持中饋”
旁人聽了這話,便知太上皇格外青睞裴縉,將江山交給他,落在傅嬈耳里,卻是替裴縉叫屈,他孤身一人,走南闖北,要養一大家子人。
“他是因什么緣故耽擱了婚事呢”
“我也納悶,我這當爹的往他房里不知塞了多少人,全被他掃地而出”裴縉的婚事,一直是上皇的心頭病,他緩緩扶桌站起,搖著玉扇漸行漸遠,
“不過這回由不得他,我必須幫他把婚事定下來。”
傅嬈失魂落魄回到青山寺,接了鄭氏一道回府,斬釘截鐵告訴她,她對陳衡無意。
路上她一言不發,靠著車廂閉目養神,無論鄭氏念叨什么,她皆做耳邊風。
裴縉還真為了見她一面,舉辦這春沐節。
她有這么好嗎,值得他這般勞神費力
他既是救父恩人,越發要報答他,他不要方子,她便替他培養藥童,將本事傳授給他們,待人手夠了,她再離開便是。
次日晨起,她匆匆給鄭氏請了安,急忙趕去藥房,一頭埋在制藥房制香,三日下來,總算是補齊了缺口,梁園別苑里的藥房本就有一批藥童,傅嬈挑了三名底子不錯的,悉心傳授。
日子悄然而過,每日她總忍不住往門口張望,卻始終不見裴縉的身影。
她想問問當年裴縉救父一事,這次回京,他該是認出她來,為何不與她說
心里埋了太多疑問。
偶然幾次,她仿佛聽到裴縉的嗓音,忍不住丟下手頭活計,沿著大大小小的廊房去尋他,跑了半晌,氣喘吁吁,最終都是一場空。
她幾番想開口詢問他的蹤跡,又忍住。
是她先拒絕的他,現在有何臉面尋他
偏偏他,將那玉豬丟下,來去無蹤,勾得她心里癢癢的。
一日午后,雷雨大作,天際堆著一層又一層的烏云,黑云壓城,大雨瓢潑。
傅嬈從藥房管事處得知,老爺子有咳嗽的毛病,想幫著他制一味潤肺丸,缺了一樣珍貴的藥,便去石室尋,她擒著一盞小燈來到石室門口,侍衛將石室打開,風浪從門口呼呼灌了進去,她連忙將小燈護在懷里,摸索而入。
微弱的燭燈只照亮了一小片天地,她循著記憶沿著藥柜一排排尋找。
瞥見那味紫菀在上層柜格,她將燈盞置于長案,踮著腳去夠那藥柜,夠不著,又將案后那錦杌給端來,踩著往上夠,總算是夠著,將藥柜抽開,把紫菀給小心翼翼取出。一手抱著藥盒,又將那藥柜給往里推,偏偏是沒對準,使了幾次力,總算是推進了些,沒防住腳下一滑,身子往后栽去。
“啊”她失聲,只當自己要撞在身后的紫檀長案。
一雙手猝不及防伸過來,將她接了個滿懷。
他擠進來的瞬間,將那紫檀長案一撞,燈盞跌落,頃刻寂滅。
傅嬈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籠罩而來。
他出現得毫無征兆。
頭撞在他胸膛,硬邦邦的,卻顧不上痛,他右手強有力地鉗住她的后背,將她緊緊摟在懷里,左手將她雙腿打橫抱起,熱度透過面料傳遞,被他摟著的地方仿佛要燒起來。
她卻不敢動,也忘了動。
室內無聲無息,唯有狂風不停拍打著窗欞。
感官在黑暗里變得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