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虔婆想討她的便宜,那可真是欺負到頭上來了,她豈能讓人好過
沃南趕到時,胡飄飄已送了高老太上馬車。
剛與那樣的老歹婦說過話,轉頭見了個愈發纏人心神的,胡飄飄的語氣自然不可能太好。
“不過脫衣裳睡過一晚罷了,你這時候覺得自己要負責了,看我難過可憐了沒必要。我不是什么花魁,不稀罕你這英雄俠客救風塵”
“我是惦記過你,但你到底是有多瞧不起我,覺得往跟前一杵我就愿意委身給你,再讓你為自己的義舉而感動何況你也不是什么讓人忘不了的人物,頭一回出得有多快你自己不記得要不是我去撈,你連地方都找不對”
“你要嫁給高昆”在胡飄飄綿迭不斷的指斥之后,沃南問了這么一句。
胡飄飄正在氣頭上,見他罵都罵不動,又是那么幅繃起的表情,便更是慍然“我嫁他又怎么樣高郎體貼又溫善,真嫁給他,我后半生也有著落”
美艷的女人露出嫵媚皮囊下堅硬的刺,那刺如利錐,不要命地扎進人的心底,扎出腥紅的痛意。
但此刻也是這份痛意,打通沃南的顧慮。
先前他總是踟躇又沉吟,生怕哪句說得不對,又惹她面色突變,或見她眼底灰敗。而此時,他有了直言不諱的勇氣,亦知這時不說,便再難尋機會。
“與你永州相逢,我決意留下時確與允澄相關。那時我誤會他的身世,以為他是你我二人的孩子。但若不是那夜你指出這點,我也意識不到。”
胡飄飄正欲走,陡然聽沃南自語一番,便脧著他“意識不到什么”
“意識不到我留下來的原因看似是為了允澄,但追根結底,卻還是因為你。”沃南往前走,拉近與胡飄飄的距離“幾年之前,袁府確曾請人說和我與那位袁姑娘,但祖母以我已有心上人為由,替我拒了那樁婚事。”
胡飄飄盯住他,一語不發。
沃南亦不避“或許你不愿信,但這幾年來,我時常想起你,夢見你。”他眼暈起伏“那晚是我語出傷人,對不住,我很后悔。在那夜之前,我一直以為你并無真心,僅是想與我春風一度罷了。”
“這么說來還怪我”胡飄飄氣極反笑,目光卻輕輕晃了一下,指甲在扇骨劃出些麻響。
“不是怪你,怪這無常的命數罷了,可你我之間的緣分卻也有賴命數。再則,若我彼時當真與你當真受你挑逗與你往來,你又可會記我這樣久且我在你心中,又當變作哪樣的輕浮之輩”沃南這般答道。
自從成了一名殺手,隱情藏緒已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再難有哪樣大開大合的表情,滯板又淡漠,他向來這般示人。
外祖母曾點過他性子太硬,這張嘴也不會說話,常笑他舌頭直,腦筋也彈不動。
他不以為意,認為自己并非官商之輩,無需對誰曲意逢迎,可就在與她重遇之后,他悔自己曾那樣中傷過她,更悔關鍵時刻的笨嘴拙舌,連歉意都不知如何更好地述予她聽。
得不知得,失不知失。木頭樁子那般,遲到連動心二字都無有察覺。
見胡飄飄撇開眼,沃南拿不準她什么心思,便喃喃道“我不知你眼下是何想法,但若要談婚議嫁,若論先來后到,也該是我排在高昆前頭。”
那日的最后,事情也沒個結局。
而隔天,胡飄飄便得了高老太差人送來的手鐲。
上好的玉籽料,是真舍得,也是真試探。
當晚高昆又來,胡飄飄端了盤果子進去。
“高郎最近可有煩心事”
“鹽引的事可解決了”
“那可有哪些地方,是我能幫得上忙的”
前前后后三道問,高昆始終答得含糊,甚至眉眼之間,都能窺出心底那份掙扎。
有小伙計端著湯盅來,胡飄飄伸手去接,再親自給高昆分湯,神色不見有異。
自打開這西月樓后,高昆確實幫過她,但男人的話在她這里,永遠要濾上三遍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