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切忙活完,下半夜的梆子已經篤篤敲了幾聲。
在確認景昭胃疾得以緩解后,沃檀才停了手。
她懶得下床撲燈,信手從窗臺捏了顆石子,便彈滅了燭火。
黑暗之中,景昭默默地摸索著將衣衫重新套好、系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方才在順著肌理推按的同時,難免被沃檀有心無心地多捏了幾把。甚至在按天樞與氣海時,她低頭那樣專注,好似將唇鼻間的氣息都一并噴灑下來,拂得他腦際一片混沌。
系帶才抻好,沃檀就像卸了滿身力氣的苦工似的,軟軟靠過來。
她腦袋枕著景昭的腰“我對你好不好”
景昭又豈能答得出別的回答,唯有道聲“好”了。
沃檀齉著鼻子“那你摸摸我,哄我睡覺。”
至此時,景昭摸出她幾分行事規則來。
認為他做得好了,就給嘉賞,而她有付出了,也得一而再地強調。
讓哄睡覺不是撒嬌賣乖,而是強硬要求。
景昭勻了勻氣息,伸手繞去她身后,一下下地撫著。
大抵是嫌他這動作太干巴,沃檀悶了會兒后,自己哼起一首不知哪兒學來的童謠。
風來了,雨來了,小和尚背著鼓來了。
哪里藏廟里藏,一藏藏了個小兒郎。
兒郎兒郎你看家,鍋臺有個大西瓜
和著絮絮語聲,景昭手下不停。
力度適中,動作也不快不慢,沃檀揪著他的衣襟,受用得像一只喜歡被人呼嚕毛發的貓。
后兩日陳寶箏都留在府里將養,沃檀也就得了松快,每日里把陳寶箏的吃食用具都查上一通,余下就跟胡飄飄在門外立著。
這日,陳寶箏躺在榻上怏怏不快,蓋因太子遲遲沒來看她。
正使小性時,下人捎來個消息,說是太子今晨突發眼疾,雙目赤紅如同充血。
聽了這出,陳寶箏騰地自倚著的隱囊上坐起身,嚷嚷著要進宮去看太子。
內室里頭亂騰騰的,站在檐下的胡飄飄朝沃檀笑得深奧“是你干的吧”她語帶贊賞“還挺聰明的,手腳動得沒有讓他當天發作,倒也懷疑不到你頭上來。”
沃檀沒空接茬,正偷偷把袖子里掏出來的炒黃豆往嘴里塞。
胡飄飄琢磨了會兒,又神秘兮兮地湊過來“我聽說杜堂主偏待你,總給你開小灶教獨方,有沒有這回事”
“不告訴你。”豆子吃得有些口渴,沃檀伸手取著腰間水囊時,有人疾步進了這居院。
扭頭去看,見一婦人正被丫鬟仆婦左攙右扶地跨過石檻。
那婦人身穿滾了錦葵花邊的對衿褂,脖間掛串松綠佛珠,一身柳骨顯卻得嬌態襲人。因為步子有些急,她發側那株合菱玉的鬢花顫巍巍輕晃,更顯風韻。
是陳夫人來了。
民間素有傳聞,說是那等紅眼之癥對視便會傳染,這位愛女心切的夫人哪里肯讓女兒入宮冒險,當即頂著大日頭趕了過來勸阻。
這位高門府第的當家主母實在溫柔,與女兒說話時便如綿綿春水,偏陳寶箏一身的驕矜氣,任性起來怎么也不肯聽勸。
聽著里頭的動靜,胡飄飄斜眉弄眼地拱沃檀小臂“最近跟著曬來曬去的,老娘這身皮都黑了。我給你說點閑私逗悶,你手頭有沒有什么養顏的方子,給我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