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知曉他追來的目的,田枝雙臂抱住沃檀,與她耳語道“別跑啦,等下這秦將軍還以為咱們要出去賣消息說不定咱倆命都要撂這兒”
“我知道了。”沃檀聲音悶悶的,像躲在一口大缸里。她拍拍田枝的手“松開。”
確認她真沒發瘋,田枝才放心地松了手“莫名其妙的,你跑什么”
“那草果子太難吃了,我反胃。”沃檀這話才說完,秦將軍就到了近前,也恰好聽到這句話。
二女本道他要找茬,不料這秦將軍卻是個一碼歸一碼的講究人,雖明擺著看不慣她們這樣的江湖人士,卻還是鄭重地向沃檀歉聲道“家母年歲已高,適才若有冒犯,還請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歉是道了,可于這話后,他立馬目光灼灼地看向沃檀與田枝“家母神思渾沌,難免有胡言之時,適才那些話,本將希望你二人爛在心中。日后若讓本將聽見些什么風言風語,那傳話之源,本將必不會放過”
聲音裹著冰刀子,話里的威脅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見沃檀拉著張臉,田枝生怕她通直腦子跟這位大將軍對著來,便忙不迭福了個身“將軍放心,我二人今日什么都沒聽見,也必不會與人胡謅半個字。”
“當真如此,那自然最好不過。”
指了個小廝來帶她們出府,秦將軍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路上,那小廝與她們補充,說府里老太君多年前就犯了些癔癥,現下年紀愈發大了,眼耳都不怎么好使,還總是忘事。
只說著聊著,又聽小廝犯了聲嘀咕“老太君常日不記得人,但認錯人,倒還真是頭一回。”
田枝不像胡飄飄,對高門府宅的陰私不甚感興趣。
自秦府出來后,田枝便說起跟秦元德對過的所謂習慣,不無譏誚道“其實跟秦元德,怕什么露不露陷呢簡直多此一舉嘛,總有人會認出來的。”
這話里有話,并不難分辨。
見沃檀不搭茬,田枝干脆半笑不笑地問“你跟那九王爺在馬車里做什么可別說不認識他,姑奶奶不傻。”
沃檀撇了瞥嘴角,寡淡地接了句“我會念地藏經,在給他提前超度,你信嗎”
田枝“”
滴漏轉得快,眨眼一瞬便到了出發的日子。
這尋墓并不是什么值得大張旗鼓的事,尤其尋的,還是舊朝之墓。
既不光彩,亦缺道義。
出發的時辰定在星月尚未歇的四更,摸黑出發。
按規劃出的路線,一行人先走的,是水路。
沃檀低眉順眼地跟著秦元德上了一艘敞闊的椴木大船,于不久后,便見了此行所謂的首領之人。
金玉為冠,絲緞作靴,想是念著水上濕氣重,景昭的披風已然換成厚重的大氅,船檐的幾盞角燈,拉扯出他玉立的側影。
皎白的臉被柔順的風領裹著,他整個人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像極了剛生完娃兒,尚在月子中的婦人。
沃檀這廂腹誹正濃時,便瞥見景昭邁開腿腳,主動走了過來。
行過禮后,沃檀微微別過臉去,不讓他看到自己。
初時,景昭還像模像樣地與秦元德聊了這趟出行的幾樁要務,仿佛壓根不曾對秦元德身后的人有丁點的留意,可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后,他卻身子微側,將目光朝后一掃。
感受到有視線在自己身上逗留,沃檀心內才開始打鼓,便聽景昭直接問道“這二位,是秦都帥府里隨從”
被問及親隨,秦元德也是嚇了一跳。
幸好他定力不差,也并非就到了立馬失色的地步,尚能自若地應道“王爺慧眼,這二位確是末將親隨。”
景昭方收回視線,秦元德又揖起手道“此行匆忙,末將還未來得及上稟,若是不允私攜府從,可遣他二人回去。”
景昭攏了攏披風,容色和悅道“秦都帥言重了,此去路遠,確實要多帶幾名親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