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這么場突如其來的外出,沃檀窩在馬車里頭,很是美美地睡了一覺。
再睜眼醒來時,鄰縣到了。
這縣城單名一個泰字,而那兩位主兒特意跑來這泰縣,是為了替驛站那個伸冤的老仆從找個什么人證。
沃檀覺得景昭跟秦元德真是閑出屁來了,居然為了個素不相識的人跑東跑西。
在馬車里等了會兒后,韋靖來報,說是有個茶館的掌柜在當地開鋪子多年,對這泰縣的事信口拈來,說不定能問出點線索。
于是不久后,一行人便去到了那茶館。
茶館掌柜年紀不小,說本就是泰縣人,這館子也是祖輩傳下來的。
要了茶后,眼見這幫人裝模作樣喝兩口便要開始打探事情,沃檀卻又被遞來的錢袋遣了樁差使。
景昭極有禮貌“適才見外頭一攤擋有降蕓香賣,可否勞煩閣下替我跑一趟”
沃檀指了指韋靖“王郎君不有侍人么怎么不讓他去”
“我需在此護郎君周全,不便離開。”韋靖接得極為順溜。
不是頭回被使喚,更不是頭一遭被塞這么大包銀子。病秧子真是掐準了她的三寸,出手就是讓人難以拒絕的數目。
收下那沉甸甸的銀袋子,沃檀往茶館外走去。
便在她離開后不久,三言兩語間,景昭便將話頭轉到了要打聽的事情上。
問的,便是那美仙樓的容影姑娘。
而如秦元德在美仙樓所探,那容影姑娘離了美仙樓后,嫁給了這泰縣一位文姓公子。
提起這事,茶館掌柜侃侃而談“那文公子啊,原也是我們這縣里一位風流俊俏哥兒,卻對那容影姑娘一見付心,先是將她包了下來不給旁的客人碰,沒多久,又起了給她贖身的心思。”
景昭拂了拂身旁的長凳“老人家,您坐著說。”
掌柜道過謝,扶著茶桌子坐下后,又指了指西側某個方向“為了給那容影姑娘贖身,文公子退了原定的指腹親事不止,還跟家里頭決裂,且以正妻之禮待那容影,真真是將她看得比眼珠子都重。
按這掌柜所說,原本痞勁十足的公子哥,后來為了將養妻兒,在坊市開間書畫鋪子當了個小掌柜,鎮日里跟人薦物賠笑,早前那點紈绔子弟的風流勁兒收斂了九成九。
贖身的事秦元德已有所聞,對這些倒沒怎么放在心上,可接下來這掌柜卻悠悠嘆道“怪不得人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呢,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聽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秦元德趕忙追問。
老掌柜面帶憾色地搖了搖頭“可惜他們養了覬覦主家錢財的惡奴,把那宅子一把大火燒成了灰,聽說一家四口誰都沒能活下來。嘖嘖,那容影娘子才剛出月子不久,也真是造孽。”
一番話說完,這處空氣凝滯了下。
片刻后,秦元德眉頭皺起“死了”
“可不是”掌柜也跟著他大驚小怪起來“但說來也奇怪,按說那會兒該是開鋪的時辰,文公子卻罕見地沒有起床。而且那把火勢燒得極快,都沒怎么聽見里頭的人呼救。怕是剛起火不久,就全都給悶死嘍”
聽完后,秦元德的眉越發收得緊了。
而此時,久未出聲的景昭問了一聲“敢問老丈,那容影姑娘生得什么模樣”
有年頭的事了,掌柜很是回想了幾息“身形柳柳縞縞,好像生了雙細長的春波眼,婉轉又勾人。而且說話慢聲細氣,倒像個大家閨秀。”
“不對,不對,”秦元德搖了搖頭,眉心緊鎖“此事有些蹊蹺。”
“何處蹊蹺”
秦元德腦中混成亂麻,他手指扣住桌沿,試圖理清頭緒“既是那容影姑娘已死,美仙樓中的龜公與老鴇怎會不知可我去問時,他們卻只提及此女被人贖身,嫁來了這泰縣。”
“是么如此聽來,確實有些不對。”景昭淡聲附和,卻也像極了敷衍。
秦元德就是再蠢,腦子里呼拉拉一通過場后,也發現了異常。
他緩緩抬起頭,像要從景昭身上盯出個窟窿來“看來,這事莫非與王爺脫不了干系”
被如炬的目光攫住,景昭悠游不迫地淺啜一口茶水,這才再度看向那掌柜“在下雖說不上擅繪,但于丹青之術上還是曉有通識。不知老丈可否口述一番,待我將那位容影姑娘的小相繪制一幅”
比起隔壁的青安縣,這泰縣瞧著要蕭條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