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壓低,出挑的眉眼凌厲攝人,聲音沉金冷玉般擊打人心,很是像模像樣。
而果然在這樣的威懾之下,老族長面色如土,額角都沁出汗來。
片時,老族長呼吸發緊“還請王爺明鑒”
帶著些哽咽的聲音之中,老族長緩緩地,撩起自己右邊的衣袖來。
但見他那右臂之上,刺有徽騰。
趾間有蹼,全蹼相連,形似雁足。
而據老族長所說,這寨子里的苗人一出生,便要被迫刻上這印記。
小嬰兒們皮膚雪嫩,哪里經得住鐵器生烙,因而紅腫潰爛是常見的事,甚至有過小嬰兒因為右臂上的傷而高燒不退,最終不幸夭折的慘案。
沃檀立時想起滿月酒上那名小男童,攏起眉頭問“這徽騰有什么深意怎么非要給你們刺上”
“這徽騰與舊朝有關,若我們出了寨子被官兵發現,單憑這徽騰,便,便會引來朝廷絞殺。”這番話,是負責照顧沃檀與景昭的那名苗人所說的,雖他口音不太標準,但意思卻表達得很是清晰,且當中的畏懼,不難分辨。
誰不想堂堂正正活在人世之間誰愿意背負舊朝余孽這樣不容于世的,走鋼索般的包袱
尤其族長這樣的人物,籌劃整族人的安危與未來,怎會愿意讓族里世世代代都活在舊朝的陰影之下,無法堂堂正正出現在市井之中,甚至連走出這片寨子,都可能給整族人引來殺身之禍
他們想光明正大地活在世間任何一片土地之上,想毫無顧慮地與其它族人相聚相會可這一切的前提,不僅是要脫離那些守墓之人,還要徹徹底底的,與舊朝割裂開來才行。
而所謂盜墓人的出現,于他們來說,自然與救命稻草無異。
聽罷這許多話,在場眾人嘩然,沃檀眉頭的褶亦是深了三分。
這行為再明顯不過,就是要讓這寨子里的苗人在外頭無立足之地,讓他們知曉出了這寨子,便是死路一條。
在這樣的百般壓制之下,使得苗人們既怕那群守墓之人,也怕外頭的世界。
為防寨中苗人透露這墓穴位置,那幫鱉孫真是煞費苦心。
韋靖撓了撓耳朵“可是,好似不曾聽說有這個法子辨識舊朝勢力是編來騙人的吧”
“此事,便要問及秦都帥了。”就著他的話,景昭看向秦元德“秦都帥,可否借你那軍符一觀”
眾目睽睽之下,秦元德攥著拳思慮良久,最終,還是從身上摸出塊軍符來。
那軍符是烏金所鑄,而正面的圖徽,竟與這些苗人手臂上所紋的徽騰一模一樣
景昭聲音沉洌下來“若本王所料不錯,待此行回京,秦都帥便會將這軍符呈予東宮。假以時日,東宮便會上奏御前,稱是費心尋得。屆時憑這上頭圖徽,便可查出舊朝余孽,且進行清絞”
秦元德咬了咬腮幫,沒有說話,卻已是默認的姿態。
一眾苗人鼎沸駭然,其余人亦是瞠目不已。
至此,沃檀總算知道了這里頭的彎彎繞繞。
這勞什子軍符,恐怕是她們門主另行送給東宮,給東宮示好的禮物,也是進一步換取東宮信任,且用以撇清六幺門與舊朝關系的有力證據。
反正這東西交到御前之后,朝廷最終絞殺的,也會是這寨子里的苗人。而彼時反正墓穴已經暴露,這些苗人,自然也就沒了丁點價值。
再說那批守墓人,要是沒死,便會與她們門主牽上關系,最終暗暗加入六幺門,繼續為復國大業效力。
思緒通到此處,沃檀指尖發麻,不寒而栗之余,看著這堂里堂外的老老少少,陡然生出不忍之心來。
當年被征來修筑墓穴,最終淪為被看管的對象,世代被變相地囚在這寨子里頭不說,如今還預備當作舊朝勢力所絞殺,被獻給那東宮去當邀賞。
她們那位門主,當真手段狠辣,心性非常人所及。
“大人”
一片哀吼,拉回沃檀神思。
她抬目一看,卻見這寨中苗人竟通通跪了下來,在老族長的帶領之下,開始向秦元德凄聲求饒。
這事實委實太荒唐,除苗人外的一干人等除了震驚,便只有緘默了。
而于秦元德來說,若苗人暴動或是硬搶,他或許還有得拉扯,但用這樣的方式,又讓他如何自處,如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