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將軍心如針刺,像被沃檀的話抽皮剝骨,更如同被放在火架之上生烤,又是難堪,又是負疚。
“你可是記恨,當初在劉府我重傷于你”
沃檀自然搖頭道不是,又囁嚅道“還有阿兄也不便回秦府。”
秦大將軍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未曾謀面的侄兒,忙追問道“你阿兄現在何處他一切可好你方才說他不便回秦府,可是因你們門主不肯放人當真如此,我直接與之商談便是”
情緒激越,聲音便難免抬高了些。
見他帶怒,沃檀的身形一下子就僵了起來,甚至手指都不收自主地攣縮幾下。
秦元德見了,腳一挪便擋在沃檀身前“爹,您好好說話,莫要嚇著她。”
而除秦元德外,沃檀這幅怯生生的模樣,也落在了景昭眼中。
他姿態優閑地坐在一旁,看她表哥前表哥后地哄著秦元德,又裝怵扮怯地對付秦大將軍,不由便壓起一抹笑意,想這姑娘幾時開始如此愛作弄人,且唱唸作打,信手拈來。
那廂,涂玉玉又不假思索地給沃檀出著主意“小檀兒,別回去吧,什么將軍府第嗝,跟咱們差太遠了,而且他們朝廷中人,怕也是嗝,也是瞧不起咱們江湖人士的。還有那些府里的千金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丁點自由都沒有,哪有混江湖來得自在”
這跟插科打諢,也無甚區別了。
景昭啜完杯中茶,微微拔了拔賴在腳邊的雪貓,那貓兒便通靈性似的,立馬邁起碎步去攆涂玉玉。
涂玉玉余光一瞥著這白滾滾的身軀,渾身汗毛便都齊齊豎將起來,很快便嗷嗷叫著跑走了。
風燈幽幽,水榭中恢復了安靜。
秦大將軍分出余光看了眼景昭,見他坐姿不動如山,半點沒有窺聽旁人家事的不自在,更看不出要避走的意思。可自己這位外甥女卻又不肯走,而他們干杵在王府中,也斷沒有驅趕主人的道理。
而便在此時,沃檀切切出聲,將阿兄所謂的“不便”,做了大略解釋。
其一是正遭官府通緝,其二,是暫且繞不過心頭的檻。
怎么個檻,但看秦府父子如何理解了。
生母另嫁他人作婦,還與人有了孩子算一個。自小流離失所,與秦府毫無感情,打心底不想與這所謂的外家親戚相認,也算一個。
至于旁的,便如沃南被通緝的原因一樣,沃檀緘口未提。
再是征戰沙場多年,見識過再多槍戟林立與血流漂杵,在這對這般場景之時,秦大將軍也與普通人無甚兩樣。仍舊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以及千千萬萬的欲言又止。
可他再開口,卻是問了句“那日玉清寺外驚馬,可與你相干”
沃檀在秦元德身后,像是打了個哆嗦。
“爹”秦元德立即出聲護短“什么驚馬怎會與檀妹相干”
這震驚的話才落,便聽沃檀如實答了句“不敢瞞大將軍,確實是我。”
“為何”
“因為那時不知阿娘是阿娘”
這繞口令雖聽得懂,意思卻仍令人費解“何意”
“那時生了誤會,以為,以為她想殺我”磕磕巴巴地說了這些后,沃檀立馬急急補充道“興許是我那時在陳府做錯事,惹了她不高興,她才,才那般的大將軍別要多想”
就算沒有后頭的維護與開脫,秦大將軍也早便察覺出不對,默默將當中的詫異收進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