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后,秦府。
一進這府中,沃檀活像個頭回邁入高門華宅的鄉下丫頭,言行舉止都是滿滿的拘謹。
秦大將軍發妻因病早亡,他也未行納妾,家中老母身體狀況談不上一個穩字。更莫說這樣的事他自己都仍需緩緩,又哪里敢立時告訴母親。
于是便如上回一樣,這府里的老太君一看見沃檀,便當成了自己仍未出閣的女兒,音兒音兒地喚了半天,又喂了幾回鹽豉橄欖。
整個秦府忙碌起來,給這位新主子張羅下榻的居院與一應事物。
廳堂里頭,一餐本就遲了的晚膳用至最后,沃檀陪著老太君回她居院待了會兒,又去尋了秦大將軍。
見她特意尋來,秦大將軍還道是晚膳不合胃口,哪知沃檀卻小心翼翼地請求道“我想給阿娘敬一回茶,感激她當年生下我和阿兄,可以么”
相近時辰,六幺門。
缺角的月芯之下,盧長寧立在房室門口,于默然發怔間,思緒紛紜。
這所謂的門派,足以駭掉人半邊魂魄的身世,以及那位素未謀面的姑母,一切一切,都令他感覺陌生到不真實。
尤其是他那位所謂的姑母,無論她再怎么對他和藹,予他關切,可他總覺得她哪哪都滲人,令他下意識抗拒。
這所有的陌生之中,唯能讓他感到熟悉與安心的,便唯有
“睡不著”
盧長寧心下突跳,循聲去望,見是自己那位姑母。
楊門主自另一頭緩緩踱步而來,及至近前時,溫善地笑問他“在想小檀兒”
她說話直接,半點彎都不拐,盧長寧帶腮連耳地紅了臉。
少頃,盧長寧吞吞吐吐道“她回了秦府,以后是不是就很少來這里了”
越說,小郎君便越是頹然。
他和她,原來都負有身世之謎。
可不同的是,她是當朝的高門貴女,而他是什么見不得人的舊朝王爺之后,背著復國的重擔,被這些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喚作少主
多荒誕。
另一側,楊門主將自己這位小侄兒的失落,盡收眼底。
她學著他的姿勢,亦是仰頭望月。
那月光足夠青白皎潔,哪怕這般看過去時,它身前罩了層飄渺的云。
楊門主心思翻轉著,未幾,眼角下的紋路加深了些。
光復舊朝仍有時日,而寧兒已是她們皇室的獨苗,眼下最需要的,當是讓他快些留下子嗣。
既他也有了喜歡的姑娘那何妨,成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