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宜公主此時會看面色了,連忙喝住蘇取眉“取眉慎言和親人選素來便由中宮擬寫,怎會與皇叔相干莫說眼下還不知那里頭是否真有你,倘使你日后被選作和親之人,那便是未來的西川王后,是你莫大的榮幸”
蘇取眉何等敏銳之人,一聽便知平宜公主不愿再幫她,當下也是發了急,請求沖口而出道“若不相干,可否請王爺替臣女說兩句話,讓皇后娘娘將臣女的名姓從那,從那待選冊子里移除”
“蘇姑娘求錯人了,此事不歸本王管。”
撂下這話后,景昭再不多留,直接離了亭子。
然而不等他回到寢殿,便在行經的一片復廊之后,聽到熟悉的啜泣聲。
“挽回這活計不適合我,我覺得我跟你們王爺不合適。”
“老實跟你說吧,我之所以改變心意,是因為我們門主想讓我嫁給她侄兒,就是那個盧長寧。”那聲音抽了抽鼻子“可我跟他又不怎么熟,我也不愿意當什么復國皇后,再說他們那國八成是復不了了,以后要有點好歹,我還要被打成舊朝余孽,死了都沒人收尸你說對不對”
“我不知道。”硬梆梆地接了句嘴的,是萬里。
而拖著淚意的那位則于沉默小片刻后,忽又抽噎道“但我現在想想,盧長寧就盧長寧吧,也沒什么不好的。等我嫁給他以后,逮著機會就給門主下藥,或者給他吹枕邊風,唆使他殺了門主”
復廊之后的人哭得那叫一個精彩紛呈,而景昭的心頭,也被她鬧了個不可開交。
那碗夾生的,令人難以克化的米飯,此刻便在他肚腹之中穿腸攪胃,卷出一屜泥濘。
含目半瞬,景昭舉步繞了過去“要你一個回答,就這么難么寧愿說這樣的氣話,也不愿多說兩句別的”
他聲音交出,這方天地便靜了下來,靜得有如被塵世單獨摘出,各人的呼吸聲都淺得聞之不見。
沃檀淚珠啪啪流得正歡,沿著面頰流于下頜。
被無聲地逼視著,這過分的沉默使她的平靜龜裂開來,有些難堪,又有些想擺爛。
“可我就是個草包啊”沃檀語氣微揚,抬手飛快抹了把臉“我不懂你到底想要什么,你這人太難伺候太難捉摸,不是騙我就是算計我,我覺得咱們八字不合,性情也差得太遠,還是不要強求了。”
景昭沒有說話,清黑的眸光雖逐漸深濃,但又不見情緒。
沃檀低下頭來,鞋尖去踢身前的字石基。
踢得腳趾有些發痛后,她率性嚷道“你去跟那個蘇取眉湊一對吧她樂意貼你樂意琢磨你,又是個溫柔有才情的,作詩煮飯一定比我強。我們這種市井出身的混子,本來就不該肖想你這皇親貴胄”
她幾乎是扯著腔子烏糟糟亂吼一通,卻又在這通亂吼當中,驀地卻聽到一聲空弦般的笑。
低低涼涼的,撲到耳邊不太真切。
沃檀半想著是否錯耳,卻又不由自主地掀起眼皮,見得方才還無情無緒的人,此刻當真微笑著,唇角彎出個極好看的弧度。
是當真好看,眼瞳清泉溫玉般,眉間又是光色溶溶。
見她看過去,他眼中笑意愈盛,還朝她伸手“那來吧。”
“去,去哪”沃檀望著那清勁的腕骨,心頭生了些不安。
“不是想明日成親,今日洞房么我看此時便是良辰,適宜同房。”景昭笑晲著她“過時不侯,來不來”
沃檀眼中水澤微晃,略作思索,還是伸出臂去,牽住那只手掌。
與此同時,景昭使力將人拉到身前,攬住那把軟腰。
他深吸一口氣,不顧腳傷才好,躬身抄起她的膝,一把將人抱在懷中。
他就知道,她是一盅摻了辣椒水的蜜,虛的她不吝嗇,但若在她這處想些圖些旁的,絕對有自取不快的可能。
既如此,那就按她的規則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