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朝云出岫,一寸寸的琉璃瓦間次被染黃,如同靜止的波紋。
待到院門前時,景昭回身欲扶沃檀,伸出的手卻被無情拍掉。
沃檀手力不大,目光因為無神而顯得有些迷茫,人卻又依然要強“我自己可以。”
說是可以,但走到府門時腳下便打了個趔趄,要不是景昭直接抄起膝把她抱起,她險些撲栽在地上。
要當真摔成那樣,大婚次日便要在王府一眾仆從前出糗了。
將人抱到馬車上后,景昭也撩袍鉆了進去。
前簾子一放,車廂中安靜下來,沃檀再支撐不住,整個人癱到了坐凳之上。
說癱還是客氣的,要不是景昭眼疾手快地撈住她,她差點滑到地毯上去。
“你這是何必。”景昭眼色著實難言。
大清早的,夫妻倆人活像吸食過五石散。這馬車一離府,還不知下人會如何議論。
沃檀這回也不怪人了,把頭埋在他懷里嚶嚶直哼“是我一時莽了,狂蕩過頭,我以為我可以的”
她想過要出些力,但沒想到會那樣累。人發起倔來也是騎虎難下,還要裝作很懂行地拆解他,前前后后都來上一趟她真的后悔。
“你辛苦了。”沃檀抱著景昭事后慚愧,她摸索著推起他的衣袖,看他手臂上被她攥出的幾圈指印,撅著嘴呼了呼“疼嗎”
知道反省了,真不容易。
景昭低頭碰碰她發頂“不疼。你一夜未睡,闔會兒眼罷。”
沃檀綿長地唔了聲,把他手往腰后引“酸。”
不知深淺地挺了那么久,能不酸么。
景昭把人往上提了提,擁著靠在壁角,一下下替她緩解不適。
馬車載著一雙相擁而眠的新婚夫婦,在榾榾車塵之中平穩向前。
待到宮中換坐同一抬步攆,又幫著舒了舒肩頸后,沃檀那臉上才終于有了一層活氣。
二人到地方沒多久,皇帝下了朝,與皇后一起出現了。
見沃檀要行禮,皇帝壓了壓手“自家人不必客氣,起來罷。”
宮里頭預了早膳,帝后與一對新人同薹用的。
皇帝行動遲緩,沃檀喝兩口粥的功夫,他那勺子才抵到嘴邊頭。明黃的莽服忖得他越發浮腫,像一粒熟過頭的,快要朽爛的杏子。
雖知道這樣的餐桌上頭講究食不言,但沃檀還是忍不住去瞥坐在自己身旁的新婚夫婿。
吉金色的燕服,袖襴上掛著海水紋。皎白的護領雪凈的臉,還有那幅出挑的眉眼,整個人鮮嫩得跟朵油菜花兒似的,莖子摘下來抿一抿,能抿出汁兒來。
但轉念一想,油菜花可最是招蜂引蝶。昨兒從接親開始,多少雙渴慕的眼打在他身上,那個流連勁兒她最是熟悉,畢竟撿他那會兒起,她就時不時露出那份心來,思索著幾時能扒光他,是先抽衣帶子還是褲腰子。
不能想,一想就腰疼得慌。果然這世上沒有白得的好,那驢大的物事受用是受用,但受用完了,精氣神也被吃得差不多了。
說來說去,真就是美色掏人。
早膳用完,皇帝又吞了好些藥,這才抽了神來閑敘。
這位王朝里頭頂格兒的貴胄,現今說話慢不止,聲音還很是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