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愿意和自己性命過不去。人偶師話音一落,二人一蟲同時反應過來了,連句商量也沒打,一齊朝他身后的方向猛撲了出去。
在末日里遇見過的危急時刻太多了,許多人都培養出了一種近乎智慧般的本能,能迅速察覺怎樣才能最好地避過危險:如今四周大霧迷茫,他們雖看不清礁石位置,但唯獨人偶師走過來的方向上是肯定有巖石的;他們甚至不必擔心掌握不好距離,因為那個方向的海面上還鋪著一張地毯。更何況,有人偶師在前頭擋著,還有比他身后更安全的地方嗎?
當水上地毯忽然顫動起來的同一時間,二人一蟲也一頭沖上了礁巖。
“都站住!”
靈魂女王剛從石頭上一直起身子,立馬橫在二人面前,渾身肉皮一起一伏,擋住了通往下一塊礁巖的方向——一連走過兩塊礁巖,據此推斷出第三塊的位置就不是件難事了。“大人說了,不許走。”
“你是個看家狗怎么的?”黑格爾挑起一邊淡淡的影子似的眉毛,哼了一聲,停下腳步。“我不走,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抓住宙斯。”
木辛也默不作聲地站起身,回頭望向身后。
從這么遠的地方,已經看不清楚人偶師的背影了,入眼只有沉沉浮浮、卷卷滾滾的白霧。唯一能看見的,只有礁巖下一張長長的地毯正浮在水面上,不斷微微震顫。
剛才宙斯正準備開始介紹新規則,但不知什么時候他的聲音被打斷了,一直沒再響起來。木辛猶豫了幾秒,回頭看了身后二人一眼,終于一狠心,走下了巖石。
“你去哪兒?”
大肉蟲這句話問得毫無意義,因為它馬上就得到了答案:木辛小心翼翼地踩上地毯,一步一步朝濃霧深處慢慢摸索過去。
“我沒有惡意,”他揚聲朝遠方叫了一句,“你和林三酒是朋友,那你認識季山青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走下來——這完全不像他會做的事。他獨自一個人在末日中存活這么久,早已學會了明哲保身,知難而退。換作以前,林三酒一行人與他有什么關系?就算人偶師在與宙斯的對戰中失利了,不能幫助季山青他們脫險,那又怎么樣?他又為什么要關心季山青究竟去了哪兒?
當眼前白霧中影影綽綽地露出了一個輪廓時,他立刻停了步子。人偶師沒有作出任何表示,他不敢再向前貿然深入了。
木辛蹲下身子,瞇起眼睛;待他的目光穿透霧氣,頓時不由暗暗一驚。
宙斯才開了一個頭的新規則,全被堵在了他的嗓子眼兒里;而且是真正意義上的“堵”——宙斯的下頜骨像是斷了一樣,嘴巴松垮地懸在胸口處閉不起來。他的脖子足有好幾十厘米長,此刻竟全被黑紅黑紅的嘴給擋得看不見了;他的兩只手都埋在口腔里,手忙腳亂地在自己嘴里、咽喉里翻掏著什么。
隨著“嗤啦”一聲令人頭皮發緊的生肉撕裂的聲音,宙斯掏出了一手鼓囊囊、絲絲拉拉的肉塊狀東西;他順手將那肉塊往水里一扔,還不等肉塊入水,他已經又迫不及待地將手再次伸進了喉嚨眼兒,面上竟然少見地浮起了幾分痛苦之色。
“人惡心,生的病也惡心。這個病很適合你嘛。”人偶師聲音陰柔地笑了一聲。
宙斯為什么不走?光顧著掏嘴里那些掏不完的東西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