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進化者都像是失了聲。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樣的情形下他們應該說什么、做什么好;甚至連黑格爾和莉絲這樣,與林三酒沒有多大關系的人,也已經控制不住地渾身顫抖了起來,盡管他們自己可能也不太明白為什么。
至于人偶師——自從人頭落地以后,他就再沒有說過一個字,沒有動過一根手指。現在地毯上看起來好像有兩具尸體:一具伏著,一具站著。
唯一一個仍然勉強保持住了正常狀態的,是靈魂女王。
或許是因為種族不一樣,有時從大肉蟲身上那股不可思議、近乎冥頑不靈的韌勁兒,實在叫人類羞愧。它原地團團轉了幾個圈,猛地尖叫道:“你們說!怎么把林三酒弄回來?你們肯定有辦法,我就不信了,只要我不放棄,死人我也能弄活過來、空皮囊我也能填滿肉!”
“那說明你的生物學得不太好呀。”
有個宙斯嘿嘿地笑道,另一個宙斯立刻叫了聲“這句臺詞好!”。
他們好像只關心眼前這些人,能不能給他們提供足夠的娛樂。
靈魂女王受了這一句羞辱,卻竟然忍住了沒發作。它幾步沖到人偶師身邊,剛抬頭叫了一聲“大人”,但目光一落在對方臉上,不知怎么卻又把后半句話吞了回去;它干脆一扭頭,一把抓起那顆人頭,撲向了地上那具無頭尸體。
“接回去,”靈魂女王的聲音尖尖地發顫,使勁把人頭往斷頸上撞。“怎么才能接回去?縫、縫起來?”
“女王,”木辛實在看不下去,叫了它一聲:“女王!回來吧。”
“回個屁!”靈魂女王一點都不認他的好意,抓起宙斯幾十厘米長的斷頸搖晃起來,怒道:“你沒看見這家伙的脖子里,全是垃圾嗎?垃圾斷開,再接上就好了!又不是骨骼神經血管什么的——我分得清楚,我分得很清楚!”
“這一幕很好看,”有一個宙斯既滿足、又憂傷似的說,“表達了同伴之間不離不棄、即使一方死亡也不肯承認的悲哀。演員的真情實感,真是叫人動容。”
“我真他媽受夠你們的戲劇屁了,”靈魂女王一把將斷頸扔回地毯上,又抓起了人頭。然而就在這時,它動作頓了一頓。一眨眼那么長的沉默掃過海面,忽然有一個宙斯低低地向同伴問道:“誒?好、好像……不能讓它這樣吧?”
這句低語被海風吹散開,隱隱約約地飄進了進化者們耳朵里。
不能“怎么樣”,那個宙斯自然沒說;但靈魂女王卻好像凍住了,有那么一會兒,它一動沒動。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一只肉觸手才從緩緩地伸出來,帶著幾分不確定,輕輕戳了幾下宙斯尸體的斷頸。
“他媽的,”這一次罵粗話的,變成了不知哪一個宙斯:“去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