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不隔兩年回來一次,好好玩上一個月,”一個從林三酒身邊經過的女孩子,帶著幾分驕傲似的向朋友抱怨道:“我真的會因為沒法宣泄壓力而死掉的!”
說來也怪,大家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偏偏這些十二界出生長大的人卻自帶一種特殊的氣質,叫人一眼就能認出來——林三酒愣愣地看著那個年輕女孩消失在人群里,仿佛又在眼前看見了樓琴。
等房子的手續辦好之后,她就得去木魚論壇看看有沒有人回應她的消息了。
她一邊想,一邊離開了狂歡中的人潮,竟還有幾分不舍得。
在漫天飛揚的璀璨光點中,無數快活的、跳躍的、迷醉的、彼此親吻的、尖聲大笑的面孔,令她的血液都一并滾燙起來;自從末日降臨以后,林三酒第一次有了一種重歸真正人世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直到第二天她睡醒時還隱隱殘存著;而旅館窗外的狂歡,早就不知何時結束了。通感樓重新穿上了它的皮,昨夜不知多少進化者曾經放肆大笑過的街道上,此刻空空蕩蕩、干干凈凈,地面上甚至連一滴酒漬也沒有留下來。
那個解說員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浮現起來:“……每條街道,只要放一只墮落種就夠了。不用給它們休息時間,也不用怕累著它們……”
上午八九點鐘的布萊克市場,大概是一天之中最冷清的時候。長足已經守在那一間小店窗口后,一陣泛著奶香氣的白煙模糊了它的面孔。
林三酒先在簽到處上拍了一下,隨即向它走了過去。
“中午我可以離開一會兒,你去體驗全息影像的時候,還雇我帶路嗎?”在給她講解了一遍換錢的事項之后,長足問道。
“可以。怎么了?”
“噢,如果你雇我,我就留一些切片給你吃。”墮落種指了指旁邊一堆雪片一樣的白嫩東西說。它們看起來像是最精巧、最輕薄的鵝絨,看不出半點刀痕。
“不雇就不給了嗎?”
“當然。”長足調整了一下口罩,確保它臉上巨大的裂口仍然是被遮住的。“我沒有那種對人示好所需要的善意。”
即使如此,裂口女這個類型的墮落種,似乎也的確當得起一個“性情溫和”的評價;順著它的指點,林三酒果然找到了一家金融機構——或者說,只是一個初具雛形、功能簡陋的金融機構。
她原本以為換錢的過程也會充滿新奇,卻沒想到自己猝不及防地遭遇了人生中最漫長枯燥的兩個小時。這家銀行的目標似乎是要成為碧落黃泉最沒勁的地方,工作人員板著面孔坐在白慘慘的燈光下,開戶填表的手續好像永遠也辦不完;就連客戶突然掏出了一個集裝箱的時候,負責接待的男工作人員也只是神情麻木地“嗯”了一聲。
當林三酒逃似的離開了這家銀行時,她甚至覺得龍二那張沮喪的臉也十分可愛了。
換算成紅晶的話,一只雪白圓環就把她的集裝箱花空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