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一個藍點,代表地莫自己;在藍點不遠處——也就是他身后酒吧的位置上,顯示出了兩個紅點——說明那個侍者終于有了一個客人。
雖然【人形生物雷達】能夠探測到的范圍不大,卻十分靈敏,自從他花了大價錢買下它以后,它還沒有表現出過一次失誤。
他一邊走,一邊時不時掏出圓盤來瞧一眼。一路上除了不知哪里傳來的遙遠鳥叫,就只剩下了他自己的腳步聲。走出停車場,地莫轉了個方向;在經過一輛轟轟作響的垃圾清掃車時,他思考起自己接下來該怎么盡快催促林三酒買下圓環——盡管那段全息影像很短,她當時還是雙眼止不住地發亮;只是卻沒有如他所期望的那樣開始詢問辦手續的事兒。
地莫低頭看了一眼,見圓盤上一個藍點慢慢走過一個紅點,將它塞回了褲袋。
當他聽見背后那一陣風聲的時候,他已經根本來不及反應了;地莫只覺腦后重重一痛,眼前登時全黑了,不由自主地朝地上栽倒下去。
在腦海里強烈的嗡嗡響聲中,他的頭又一次砸在了水泥路面上,敲起了一片瘋狂旋轉的金星;地莫嚇得渾身冰涼,雙腿不住踢蹬著要往后爬——在一片頭暈眼花里,他扭過頭,終于看清了襲擊他的人。
一張口罩也遮不住的嘴角,慢慢從兩側裂了開來;一口又一口的粗重氣息,將口罩吹得不住鼓起,吹開了它額頭上的細碎頭發。那雙泛著冷光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仿佛一只爬行動物。
“你好,”長足在口罩下喃喃地說,含糊得叫人差點聽不清楚:“真是好久不見了。”
地莫手足并用地想爬遠一點,而他后腦骨卻不住地往意識里送來一陣一陣的疼痛和暈眩,叫他沒法讓手腳聽使喚;他實在無法讓自己的目光從對方的手臂上挪開——在那兒,衣袖被撕開了,露出了它閃爍著刀鋒光芒的臂骨。“你……你要干什么?你的主人不會允許你這么干的,你知道吧?”
“你忘了,”它邁出一步,已經擋住了地莫的去路。那輛不知從哪個打掃衛生的墮落種手上借來的垃圾車,依然在他身邊轟轟地響;垃圾車的臭味和陰影一齊籠住了他,擋住了外面大路上行人的目光。“你是一個普通人。我殺了進化者的話,或許會遭到懲罰;可是哪個進化者會關心一個普通人——還是地產經紀——的死活呢?”
地莫只覺渾身上下的血都涌進了腦子里,一時之間什么也說不出口;他能做的好像只剩下不斷掙扎著向后爬。然而他也清楚,對方只是還沒有開始下手罷了——身為一個普通人,他在面對墮落種的時候沒有半點優勢。
他明明已經特地在酒吧里消磨了很長一段時間,怎么還會遇上這樣的結果?
地莫拼命忍住自己劇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希冀能夠因此聽見外面大路上的腳步聲。一旦有人經過,也許就是他呼救的唯一機會;他知道,在碧落黃泉中,所有進化者都對“墮落種殺人了!”這一句話極度敏感。
“你、你究竟為什么要殺我……?”他結結巴巴地問,希望能夠拖延一點時間。
“你知道呀,”裂口女猛然揮舞了幾下手臂,空氣被“呼呼”地撕碎了。“我忍不住……憑什么呢,憑什么是我不是你?”
這句話令地莫面色一白,像是已經被刀扎進了皮膚里一樣。
“……墮落種,真的果然只是一個人的黑暗面嗎?”他仰起頭,聲音微微顫抖起來。他盯著長足的眼睛,帶著幾分哀求,低聲問道:“你想殺我,只是因為我沒有變成墮落種?”
“對,”長足理所當然地聳了聳肩,眼睛里漸漸泛起了一層驚人的血紅。“就是這樣。”
在它的這句話后,地莫就沒有機會再開口了——他沒有等到外面街道上的行人步伐聲,只等來了長足驟然揮舞起來的刀影。他不由自主縮起身體,心臟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動,冰涼冰涼地等待著他漫長而痛苦的死亡。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發生,卻反而是“啪”地輕輕一響,伴隨著一陣風,叫地莫愣了一愣。他慢慢睜開眼,隨即張大了嘴。
在他肩膀上留下了幾個指印的那個高個兒女人,此時正站在長足身邊,一只手緊緊地攥住了裂口女的手腕。她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在睫毛陰影中清透極了,面上神情像是剛剛被一陣涼風吹過——她靜靜地望著裂口女刀鋒上的冷光,看起來既不生氣,也不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