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屏住呼吸,將身體伏低,一動不動地盯著遠處那個影子。
她明明連一點兒聲息也沒有發出來,但那個影子往林中走了兩步,不知怎么卻停住了,來回看了看。他剛才走路的時候,雙手都在身邊擺動;此時他再一轉頭,她頓時更加確定對方的身份了:因為她看見了那人腦后一條長馬尾。
馬尾男似乎不知怎么起了疑心,在原地站了幾秒,忽然轉過身,慢慢地退出了樹林。在外頭隱約昏蒙的月光下,他看起來似乎沒有走遠,仍然留在樹林入口附近,在林地間投下了長長的、不斷晃動的黑影。
林三酒在心里低低罵了一句,盡量悄無聲息地順著樹干慢慢滑下了地面。
能力再怎么強的進化者,也沒法消除掉衣服與物體表面的摩擦聲——盡管這沙沙的摩擦聲十分輕微,但好像還是叫長馬尾給聽見了;當她踩在陰影中,一步步向林外靠近的時候,那人影忽然頓了一頓,接著轉身就走。
林三酒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從林間彈射出去,在月下化作一道黑影,轉眼已經撲至那人的頭頂;長馬尾反應極快,擰著身子在地上一滾,逃出了她的攻擊范圍。
“去你媽的!”
馬尾男怒罵了一聲,不等完全爬起身來,回手就向她甩出了一片亮晶晶的粉末;林三酒的意識力登時洶涌地迎了上去,卷動著空氣裹住了那一片粉末。在她正要叫出【龍卷風鞭子】把粉末吹回去的時候,沒想到那馬尾男卻毫不戀戰,一頓腳,從他一雙鞋子后跟處突然竄起來兩道白光——光芒乍然一亮時,他已經嗖地一下遠遠沖了出去。
那兩道白光在平地上粼粼閃爍,在他腳下模仿出了一片起伏不定、光影形成的海浪;那馬尾男如同沖浪一樣,在白光形成的水波上半彎下腰,一邊控制著重心,一邊飛速滑向遠方;他回頭瞥了一眼林三酒,還高高叫了一聲:“你以后可小心點,別讓我看見你!”
竟還有這么囂張的家伙。
平地里猛然掛起一陣強風,被意識力包裹住的粉末轟地一下噴薄而出,亮晶晶的微光登時撲滿半空,被風直直吹向了那馬尾男;那馬尾男似乎十分忌憚這粉末,腳下慌忙一加速,一瞬間就成了遠方夜色中一個小小的黑點。
粉末沒有抓住目標,在半空中搖搖晃晃地漂浮著,看樣子半晌也散不盡;林三酒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緊盯著那馬尾男隱隱約約的影子,立即轉個方向,繞路追了上去。
對方那雙鞋子的性能,實在是超乎想象的驚人——她才剛剛追了幾步,只見昏暗大地上緊接著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白光形成的高高“水墻”,馬尾男幾個沖刺,就在“波浪”間消失了影子。他一消失,白光就在地平線上倏然暗了下去,天地間重歸一片夜色深濃。
十二界的進化者果然不能小瞧。
當林三酒滿腹煩悶地走回林邊時,她發現那一片粉末仍然密密麻麻地漂浮在半空里。它們似乎具有某種腐蝕性,每一顆粉末附近的空氣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灰黑色,好像一片即將漸漸彌漫開來的濃濃毒氣。
不僅沒有逮住跟蹤的人,家門口還被扔了這種東西,林三酒一想到這兒,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用意識力裹住那一片粉末,轟地一下將它們全砸進了一只銀色垃圾桶中——那還是從蘿卜身上拿到的特殊物品,不管扔進去什么東西,都會在里頭消失得干干凈凈。
“別人在這兒連孩子都能養大,我怎么就不能安安穩穩過上十四個月?”
她低聲朝意老師抱怨了一句,拖著腳步往樹林走去。來到剛才馬尾男駐足之地時,她微微瞇起了眼睛。
林邊地上有一張扁平的什么東西,在朦朧的夜色中看起來昏暗不清。林三酒警惕起來,把教鞭拉長了,隔著好幾米戳了幾戳那玩意兒——那玩意兒發出了颯颯聲響,被教鞭戳得不住泛起反光;她走近幾步一看,發現原來那是一張地圖。
折成幾疊的地圖,似乎被人開開合合地看過不少次,紙張邊緣露出磨損后的白脊。這是碧落黃泉中最常見的那種地圖,林三酒自己也有一份;她攥著地圖,眉頭漸漸皺緊了。
這顯然是剛才那個馬尾男掉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