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下山坡時,那一小片樹林又在她身后紛紛站了起來;銀亮的蛛網隨著樹干一起脫離地面,仍舊像剛才一樣在風中輕輕搖擺,只是這一次,網絲上零零星星地掛了不少土。
當林三酒重新見到那架熟悉的破舊飛機時,胸中一口氣頓時松開了——看來那個委員會的人沒有為難他。
經過昨晚一役,小飛機仿佛又殘舊了幾分,好像它也會因為人類的爭斗而感到疲倦似的。
老機長正坐在飛機艙門口,由于鐵梯子丟了,兩條胖胖的、裹在深藍色褲子里的腿,只好懸在空中慢慢地一晃一晃。
“你看,我都沒有地方放這個了,”他遙遙看見林三酒,舉起手中酒瓶朝她示意了一下,“只好用手拎著。”
“這說明你少喝一點的時候到了。”林三酒仰起頭,笑著答道。
老機長從鼻子里噴了一聲,對這個建議不以為然。“死了以后就不喝了!我說,你的衣服看著有點臟,”他打量她幾眼,站起身從機艙門口退開:“昨晚沒工夫睡覺嗎?”
“沒有,”當林三酒答出這一句話時,她已經凌空躍起、一手攀住了機艙門口,翻身進了飛機。“你呢?”
“那我比你強點,”他打了一個哈欠,“看在夜行游女的份上,到了地方,那小個子就讓我走了。”
“他們可能一直沒發覺是你提醒了我。”林三酒望著他,想起他昨晚那一番“表演”,忍不住微笑起來:“多謝。”
他昨晚那幾句話只是為了示警,用意并不在錢,所以麥克老鴨的能力才始終發動不起來。
“我倒是真想漲漲價。”
老機長撓撓白胡須,“哐”地一聲拉上了機艙門。在他轉身要走時,他又轉頭問道:“那是群什么人?很難對付嗎?”
不出意料的話,那群人——包括那個胡茬青青的小個子,應該都已經死了。說來也諷刺,反而只有被自己揪下飛機的臥魚,才僥幸撿了一條命。
林三酒想到這兒,輕輕搖了搖頭:“他們……應該不會再是問題了。麻煩你今天帶我飛去兵工廠,越快越好。如果不能直接落在他們門口,那就落在離他們最近的地方。”
老機長瞪圓眼睛,有點兒吃驚:“兵工廠?你要干什么?”
“去見一個朋友。”她一笑,“這次你想漲多少價?”
即使有了交情,老機長還是咂了咂嘴,態度毫沒客氣:“——那可貴了。”頓了頓,他又笑道:“不過你放心,別的不說,飛去碧落區是很方便的。”
林三酒交給他的那一袋子紅晶,果然讓小飛機從往常的巡航速度中脫胎換骨,拿出了最高時速;盡管這一路上,機身不知哪里老是在咣當咣當地響,好像她坐的是一列快要散架了的鐵皮火車——但它還是在短短的兩個小時之內就將她送到了碧落區。
碧落區根本不是一個區。
在交易房產前,她曾經去過號稱坐落在碧落區外的一家金融機構;那時她以為碧落區應該與那片區域差不了多少:無非就是街道上人少一些,整潔一些,安保嚴密一些。
然而她錯了。
“下去吧!”
在門外呼呼大作的猛烈風聲中,老機長拉開機艙門,抬高嗓音朝她喊了一聲;為了能讓她聽清楚,他喊得一張臉都漲紅了:“就從這里出去!”
林三酒瞪了機艙門幾秒,又看了一眼老機長,遲遲不肯動地方。
老機長好像早料到她這樣的反應,似乎嘆了一口氣。那一聲嘆息立刻被門外狂風卷走撕碎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他撓著下巴,一臉很不好辦的神色,苦笑道:“真的是從這里出去!你快一點決定,到底下不下?這個鋼爪只分配給了我五分鐘時間,后面還有很多飛行器在排隊!”
除了催促她趕緊下去之外,其余的話,林三酒一句也沒聽懂。
首先有一點她就十分不明白:這并不是一架直升飛機,它是如何懸空停在半空中的?
其次……門外的是什么?
難道門外的那個,就是碧落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