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直到她一轉身,林三酒才突然意識到她正是當初告發自己不是本鎮人的那一個女高中生。
對她而言不過是短短幾個小時,對方卻已經走完了大半的人生。
她急忙幾步沖了上去,一把按住了女高中生的肩膀:“喂!”
對方似乎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林三酒的時候,她那雙眉毛猛然挑高起來,一股兇相已經作勢欲撲——林三酒忙壓低聲音:“我認識你!”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曾經的女高中生冷笑一聲。
林三酒瞥了一眼她懷中剩余的幾只紙袋,輕聲道:“如果你愿意和我聊聊,回答我幾個問題的話,我會把你所有的食物都接過來。”
花生鎮民們顯然也覺得這么大量的食物,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負擔;她本以為自己這個誘餌肯定不會有錯,沒想到那女高中生卻白了臉色,又急又慌地低聲罵了她一句:“你瞎說什么東西!”
“你不是吃得很累了嗎?”
“你懂什么!”她這一次,似乎是動了真怒:“吃東西累了,不是很正常嗎?歇一歇再繼續吃就好了!誰吃東西不累?你別以為我分你一些東西就怎么樣了,奧夜先生為了我們創造出一個這么美好的鎮子,我愿意為他、為了花生鎮,一直吃下去!”
她話音一落,劈手就來奪林三酒懷中的食物袋子。就在這個時候,路邊的鎮警發覺了不對,遙遙地揚聲喝了一句:“你們干什么呢?分開,都分開!不允許結伴散步!”
女高中生仿佛被電打了一下似的,馬上縮回了手,重重瞥了林三酒一眼,又一次快步走遠了。
林三酒抱著沉沉一袋子食物站在原地,目光從肥胖的人群身上一次次梭巡過去。煎烤的肉類氣味、油香氣、調料氣息一陣陣撲向她的鼻間,卻一點兒食欲也沒有勾起來,反而叫她一陣陣地想吐。
刺青男人臨場胡亂改編的那幾句詩,再一次從她腦海中響了起來;只不過這一次,她回憶起的是它本身的原貌。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Donotgogentleintothatgoodnight,
Rage,rageagainstthedyingofthelight.
她一邊想,一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
陽光下,兩個青黑色的小字正清楚地滲在皮膚紋理之中,如同天生一般。
自由。
這才是她真正得到的那一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