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呼號、槍彈、火焰、奔跑和磅礴的樂聲中,余淵冷靜得甚至叫人想起電子聲的嗓音依然清楚地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不是一種能力,而是一種狀態。”
林三酒調轉槍口,將步槍從他身邊挪開去,對準了不遠處兩個正要躲在一塊宣傳牌的鎮警。在忽然輕靈柔和起來的鋼琴聲襯托下,每一發槍響都仿佛帶上了千鈞之力;“砰砰”重重兩聲,那兩人與宣傳牌一起被撕碎了。
短短片刻之間,火光已經迅速蔓延開來,在兩側電網上跳躍閃動著,仿佛天地間無數跟隨著音樂一同起舞的精靈。
“什么意思?”
“自由與一個人的選擇范圍大小是無關的。你缺乏選擇的時候,你仍然可以是自由的;一個吊在懸崖上的人別無選擇,但他仍然是自由的。自由,指的是一個不被他人意志所強制的狀態。”
余淵聲氣平靜,手中步槍卻帶著截然相反的狂熱,朝遠方不斷傾瀉出一陣陣子彈:“我解釋清楚一些,或許會對你的劇情線有幫助。當你是自由的時候,意味著你不會被另一人——或者另一些人——的專斷意志所強迫,做出或者不做出某個行動。能不能按照你自己的意圖、形成自己的行動,這才是個人自由。那個鎮民說的,并不是個人自由。”
“那是什么?”林三酒皺起眉頭。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有跳下懸崖而不死的自由嗎?”余淵一笑,“沒有,進化者也沒有。因為那是一種’無所不能’的力量自由,而不是個人自由。如果說因為你跳下懸崖就會死,所以你是不自由的,那無疑是混淆了力量自由與個人自由的區別。”
他說完了這一句,忽然話鋒一轉,低聲提醒她道:“從其他幾個方向趕過來人了。”
林三酒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抬眼掃了一下遠處那條被兩道火墻包圍在中間的街道。再一轉頭,從這個丁字路口的兩側盡頭,此時正接二連三地跑來了隱隱約約的黑藍色人影。
“打硬仗的時候來了,”她輕輕一笑,“咱們邊走邊聊吧。”
二人對視一眼,幾乎在同一時間從灌木叢后躍了出去,朝鎮政廳的方向瘋狂奔跑而去。接下來的這一段短短的路,沒有計謀、花巧存身的余地,他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速度與身手。
以及奔跑中發射出的子彈。
他們必須在增援的鎮警趕上來合圍之前,沖上鎮政廳前的馬路,將剩下最后兩組人也干掉;只有進了鎮政廳,他們才能獲得暫時的安全。
在行云流水、激烈跌宕的音樂里,火勢在短短一眨眼間就已經蔓延了開來,將街道兩旁淹沒成了一片火海。天空被灼熱的樓房燙得發紅,空氣扭曲了,將一切景物都吞吐得歪歪扭扭、搖搖晃晃。
鋼琴重重地一下又一下,響應著林三酒的步伐;怒潮一般的音樂在火焰上空盤旋回蕩。最后那幾名鎮警終于從慌亂中回過神來,有人呼喝了一聲“找掩體!”,眾人紛紛轉身散開,各自撲向路邊勉強能遮住一個人的地方。
林三酒在奔跑中抬起槍口,不等她扣動扳機,一聲槍響與一下鋼琴鍵音同時響徹天際,將那一個來不及躲的鎮警給擊倒在了地上。
“你看,他們可以說是是我們通往鎮政廳的外部阻礙。”余淵的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享受了,似乎突然心緒飛揚了起來似的:“我們遇見了阻礙,但我們此刻仍是自由的。沒有來自他人的約束與強迫,使我們不能這樣一路殺進去……自由,是我們按照我們的想法,去實現了自己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