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氣拿出來了至少八九條帶子——也不知是因為林三酒手指發顫,還是因為大地震動得厲害;她一連扣了好幾次,才終于將第三條帶子系好了。身后果然有好一會兒再沒有傳來任何響動,震感也漸漸弱了下來;她側頭往斯巴安處看了一眼,發覺他剛剛打開了手里的畫卷,紙的邊角在空氣里簌簌作響。
“繼續給他們系上,”他頭也不抬地說,大概正在試圖集中精力:“接下來大概有半分鐘,我可能不會說話了。”
林三酒朝畫卷上瞄了一眼,只見那幅畫的背面上似乎隱隱約約寫滿了英文字跡;她收回目光,穩了穩呼吸,將又一條帶子系在了第四個人脖子上。
這是一個年輕得簡直好像會發光一樣的大孩子,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林三酒為他系上了黑色帶子以后,他動作敏捷地從她身邊沖了出去,轉眼就不見了。
一個穿著絲質長裙的女人,用掉了她手上最后一條黑色帶子。林三酒不知怎么,總覺得她十分眼熟;她的目光跟隨著對方,徐徐來到了斯巴安身邊——那個穿絲質長裙的女人踮起腳尖,輕輕在他面頰上吻了一下,抬步走向了集裝箱后。她的背影筆挺優雅,就像是即將要上臺演出一樣。
斯巴安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他皺著眉頭,來不及回頭看那女人一眼,目光又迅速轉回了手中寫滿字跡的畫卷上。
“你在這里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喚回了林三酒的神智;她轉頭一瞧,正好對上了余淵那張布滿了刺青花紋的臉。“我要過去了,我覺得我應該和你們說一聲。沒問題吧?”他看了看斯巴安,卻向她問道。
林三酒四下一張望,這才發現在斯巴安一時分神的時候,原本擠在這兒的人群都紛紛趁機繞過了集裝箱、在后方消失了影子。除了余淵之外,其余幾個零零星星的人都穿著兵工廠的制服,似乎礙于斯巴安的身份才暫時沒有離去。
斯巴安仍然盯著那張畫卷,什么都沒聽見。
“我要走了,你不一起走嗎?”余淵輕聲問道。
應該讓他過去嗎?
林三酒剛剛升起了這個疑問,眼前忽然耀起了一片白亮;身后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土腔中掀起了一波波強烈的氣流,登時將幾人全刮倒在地了——大地轟隆隆地劇烈震顫起來,連沉重的集裝箱都被顛得“咯咯”作響。
她和余淵一起被氣流震倒在了地上,心下冰涼,早就將“不能回頭”的教訓給扔在了腦后;然而她才剛剛扭過一半脖子,斯巴安的影子驟然朝二人撲了上來:“別動!趴在地上!”
“怎、怎么回事?”她顫聲問道——在轟隆隆的爆炸余音中,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你讓我系上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在昏暗之中,她聽見斯巴安低聲地吐出了幾個字:“拿錄音機。”
錄音機上有什么嗎?
林三酒叫出了機器,感覺到無數土石正從頭頂上撲簇簇地往下落,忙用身體護住了它。按下了播放鍵后,她很快就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人體炸彈嗎?”她的聲音和斯巴安剛才一樣,冷冷地,卻又發著顫。“我……我同意。把他們變成炸彈這個工作,就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