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自己的臉。
同樣線條堅硬清冷的一張臉,同樣一頭短短的、亂七八糟的頭發,以及同樣一雙琥珀色眼睛;不同的是,另一個“她自己”現在正趴伏在地上,一雙手臂拖拽著被裹在襤褸衣衫里的身體,一點點地往前爬。
剛才那一陣沙沙的摩擦聲,顯然就是地上這個“林三酒”發出的。
透過翻滾浮動的灰霧,林三酒勉強能看清楚“她自己”扭曲空洞的神情:她的下巴空空地掉下來,大張著的嘴成了一個黑洞;琥珀色的眼珠凸在眼眶外,就像是一具被人掏空了腦子后又活過來的尸體。
任誰見到自己這副模樣,恐怕都沒法完全鎮靜下來。林三酒急退幾步,手中已經叫出了一條【毛巾】——這條普普通通的酒店毛巾,在神之愛里附著上了【神力攻擊】——剛一將毛巾握在手里,不等將它甩出去,那一陣“噠噠”的響聲就沖近了她的背后。
林三酒顧不上那個“自己”了,急急一擰身,只見一個黑影從灰霧里破浪而出,轉眼間就已經撲至她的上方;當一張印著黑白花紋的長臉驀然裂成兩半的時候,她也掄圓了毛巾一甩,被【神力攻擊】浸泡著的毛巾頓時重重地砸進了斑馬馬嘴里,將它遠遠地砸了出去。
馬嘴深深地被砸開了,一路往后飛快地裂開,馬頸、胸膛、身軀都像一張紙似的被撕開了,露出了一片黑幽幽的深洞。它顯然是跑得最快的一匹斑馬,身后還有兩三匹它的弟兄,眼看著已經快要沖近了;林三酒正要轉身沖向另一頭,卻發現自己腳下又被那一個“林三酒”給攔住了去路。
那一個“林三酒”嘶嘶地喘息著,低叫著,在她腳邊張大了嘴,隱約還能看見她喉嚨眼兒里翻滾著的什么白色東西。
心念一動,林三酒手里又叫出了一條毛巾——就在她正要朝那張嘴砸下去的時候,她身前身后兩個櫥窗玻璃忽然同時“嘩啦”一聲碎了,稀薄了一些的霧氣頓時撲進了那一個展示格里,將里頭慢慢往外走的居民涂抹成了一片模糊黑影。
“糟了,”她低低罵了一聲,與這兩個字一起滑出喉嚨的,還有終于再也不受控制了的一陣咳嗽。
剛才那匹斑馬顯然把她的位置暴露了,Bliss才會這么精準地打開了她身邊的兩個櫥窗。一旦Bliss知道了她的所在,那么煙霧不就只成了自己一個人的障礙了嗎?
林三酒暗罵一句,伸手抹了一把身上的玻璃碎片——然而她在胳膊上一劃,卻不由一愣。
剛才玻璃碎裂時,她分明感到了手臂上被扎著時的微微刺痛;然而此時低頭一看,她才想起來自己今天穿的是一件長袖男裝,而不是往常常穿的工字背心了。
那怎么還會疼……?
林三酒低頭一看,恰好在地上另一個“自己”的胳膊上捕捉到了幾點碎碎的反光。
一道電光般的恍然瞬間劃過了她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