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日漸久,盧澤身上的人格也會逐一像瑪瑟一樣形成獨立個體;為了能增加找到他的幾率,林三酒針對12和未曾謀面的馮七七都發出了通告。
連這兩個公告都被刪了,說明暗中刪公告的人很了解盧澤的十二人格——能這么了解分裂人格的,恐怕也只有分裂人格之一了。
到底是哪一個呢?
為什么那人格不愿意讓自己見到盧澤?盧澤和瑪瑟現在怎么樣了?
林三酒雙手插在褲兜里,即使是沉思的時候,依然不忘垂下眼皮嘴角,盡量讓自己貼近龍二那一副總是生無可戀的神態。她到底還是有點兒不放心,繞著“喪家之犬”旅館遠遠地轉了好幾圈;但讓她暗暗納悶的是,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各色燈光逐一亮起,還是沒有人接近她。
“是不是時間太短了?”意老師建議道,“要不你再繼續轉一晚上,往人少昏暗的地方去。”
那也太刻意了。
林三酒頓下了腳,在路燈下縮起肩膀,兩眼茫然地盯著路面。她回憶著龍二的體態,把自己藏在一個巨大的綠皮垃圾箱子后——直到那綠皮箱子在半小時后發出了一陣陣響亮鼾聲,她才反應過來這是什么人的落腳點。
有人可以在十二界買占地幾百英畝的房,有人卻只能睡垃圾箱。
夜越來越深了。橘黃色的微弱光芒有氣無力地落在街道上,將遠處一排頂著蒸汽管的車子染成了幽靈。三五個進化者坐在駕駛位里,百無聊賴地抽著煙,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等著等著,幾個路燈燈泡像是突然喪失了生存希望,“啪”地一聲滅了,更深濃的黑暗又悄悄朝街上襲近一步。
不知又過了幾個小時,蹲在地上的林三酒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她把這條街深夜時的模樣都已經記在了腦子里:哪里住著一大窩夜鳥,角落里哪一扇窗戶打開后會是一家可疑的酒館,什么時候會有賣夜宵的木板車推過去……連遠處那一排車子是干什么的她都弄明白了。
“你還不走嗎?”一個圓頭方臉的進化者從駕駛座里探出頭,遙遙喊了一聲:“看來我今晚上是拉不著客了,我可要回去睡覺了。”
碧落黃泉的公共交通系統稱得上發達了,林三酒想不出這些出租車有什么生意可做。見她搖搖頭,那進化者縮了回去,嘟囔著啟動了汽車——剛才這幾個司機問了她好幾回要去哪兒,卻終究還是沒做成她這筆生意。
當這輛渾身插管、如同一個重癥病人似的車從眼前緩緩經過時,林三酒忽然心中一動,猛地站起身朝它揮了揮手。那個進化者顯然猶豫了一下,過了半秒才吱吱嘎嘎地剎住了車,車子已經遠遠地滑出去了。他探頭問道:“干什么?”
“送我去黑市,”林三酒一把拉開車門,“盡量快!”
“那么遠,很貴——”司機一句話沒說完,就被一袋扔進懷里的紅晶給打斷了后面半句話。他的臉頰都被映紅了,高高興興應了一聲“好嘞!”,重重踩下了油門。
汽車往前疾馳而去,林三酒立刻扭過頭,死死盯住了車子后方。
如果有人在暗中觀察她的話,那么這個時候就不得不冒頭了——她不搭乘公共交通,對方就不能裝作是另一個乘客;要想不追丟她,這個時候他們就要從暗洞里跟出來了。
這個主意是她臨時浮起的,對方不可能有任何防范部署。
“再快一點兒,”林三酒回頭對司機說,“我現在都能比它速度快了!”
“你的速度或許是不慢,但你可不能像它一樣堅持這么長時間啊。”司機顯然已經有過許多次類似的對話了,漫不經心地一邊說,一邊從后視鏡里抬起眼睛:“我說,你長得好像有點兒面熟,我似乎在哪見過……”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面具】的長相都非常大眾化,這倒不奇怪;假如戴一張斯巴安那樣的臉,也就談不上隱藏蹤跡了。
“真的,我肯定見過,”司機的一雙眉毛越靠越近,形成了濃黑的一條毛蟲。“到底在哪兒呢……”
隨口應了一聲,林三酒正要再轉過頭去時,只見司機猛然一顫,仿佛被電打了似的抖了幾下——她剛剛一怔,幾條黑色安全帶“啪”地一下將她牢牢扣在了座位上。
“我……想起來……了……”
司機低垂著頸骨,將脖子扭轉成了一個讓人心驚的角度,從陰影里露出了一雙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