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教堂里靜了一瞬。
林三酒覺得這句話中少了個“逃”字,但她當然不會去求證。她想了想,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小心地問道:“你原本在那間醫療站里……接受治療嗎?”
話剛一問完,后背上突然又被什么小東西給狠狠撞了一下;她猛一擰頭,果然發現又一個病魔消失在了自己身后——剛才她躲過了這幾個病魔以后,就再也沒有留意它們都去了哪兒,現在她倒是知道了,那都是給她預備下的后手。
“別跟個小孩一樣了行嗎!”她喊出這句話時,不僅喉嚨痛如刀絞,而且還涕淚滿面——去掉聲音的話,她看起來大概像是在向人偶師求饒。
第三只病魔作為回應,打中了她的脖子。波西米亞很有先見之明,她退遠了以后,周圍一圈地方就都被清空出來讓給病魔們了。
“是啊,”即使人偶師因為愉快而聲音輕柔,也依舊揮之不去風雨前沉重烏云一般的陰沉感。“十二組織的人昨天把我送進了那間醫療站。”
林三酒背負著三份重感冒,頭腦昏沉不清,呆呆坐了一會兒,猛地抬起了頭。
“他們能殺我的時候不殺我,反而趁我有傷時把我控制住,這真是他們犯的一個大錯。”人偶師沉沉地笑了一聲,某種尖銳肅殺的血腥氣瞬時割破了光影朦朧的暗夜。“……想要用手術把我變成他們的狗,我醒了以后當然要好好報答一下。我剛清空了第二層,就發現有什么無形的東西進了醫療站。”
林三酒想說話,鼻子卻被堵得嚴嚴實實,由于太難受,一張嘴竟有點兒想吐;在她與重感冒搏斗時,誰也沒料到波西米亞竟開口了:“那、那個,人偶師大人……你是怎么通過那些副本的?”
她戰戰兢兢,聲音發顫,想要趁著說話而緩和關系的意圖簡直清晰可見。不過這句話好在卻沒有激怒人偶師——“醫療站里的人不少,什么時候輪到我親自上陣了?”
波西米亞看起來好像快掉眼淚了。
“等、等等,”林三酒總算能說話了,“十二組織一個星期前從山里救出來,又送進了醫療站的那個人……原來是你?”
“救?”人偶師冷冷一笑,“趁人之危暗算我的就是他們。”
這么說來,導致他只能臥床不起的源頭,其實還是數據流管庫那一戰。林三酒腦子不清楚,念頭順著嘴巴就出來了:“奇怪了,那余淵去哪兒了?”
教堂里靜了一會兒。這次林三酒早有預備,在地上一滾就避過了第四只病魔。
“別找我問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人偶師低低地說,已經猜出了這個名字的身份:“你們那種所謂友情的下水道味真叫人反胃。”
“你別總是這么說嘛,”林三酒身體里仿佛被灌了水泥,她撲通往地下一倒,近乎無賴地問道:“那后來呢?”
“還后什么來?你不是就厚著臉皮,不請自來地出現了嗎?”
“我是跟著你的人偶來的……他在醫療站里干什么?”
“管點你腦子消化得動的事情。”
“過去幾個月你一直在養傷嗎?我倒不知道你也有碧落黃泉的簽證。”
這就屬于沒話找話了。
然而林三酒也沒想到,她這句話一問,卻換來了半晌的沉默。火光噼噼啪啪地在夜色里跳躍著,星星點點的橙亮光點幽幽漂浮在教堂里,隱約照亮了高處那一片巨大的、絲織成的吊床。二人對視了一眼,又同時抬頭看了看頭上,卻不料被人偶師冷不防的聲音驚了一跳:“再往上看,就挖掉你們的眼睛。”
波西米亞好像恨不得能在原地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