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至的青藍色天空下,細細的夜光菇被風打得彎下了腰,像是從半空中垂下的一根釣魚竿。波西米亞和貓醫生的呼吸都屏住了,在他們一眨不眨的目光里,只見那根夜光菇微微顫了兩下,終于又彈了回去。
沒斷
一人一貓立起的毛這才緩緩平復了。
夜光菇之所以沒斷,自然不是因為林三酒剛才那一擊的威力不夠相反,她那一擊使出了全副狠勁兒,即使是幢大樓也會開裂的;只不過,她的動作終究慢了旁人一步。
“放開我,”
林三酒浮在半空里,頭下腳上、一動不動,活像被隱形蜘蛛網抓住的蒼蠅,沒一會兒腦后的繃帶上就洇開了血“我、我的傷口好像裂開了”
“真的嗎”人偶師依舊坐在人偶椅子上,兩只手也還是像剛才那樣交握著;盡管林三酒被高高吊了起來,他卻看著像紋絲未動,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眨眼之間就消弭了大部分風勢、又把人給抓進半空的“你沒騙我”
“真的,很痛”
“那我就放心了,”人偶師滿足地嘆了一口氣,“你就繼續吊著吧。”
他說了要吊著,貓醫生和雜魚米亞自然一個字的異議也不敢有。一人一貓咂吧了一會兒嘴,還是面子比較大的胡苗苗說話了“為、為什么她還是不死心是不是孢子沒有吸干凈”
“戒毒都未必能成功,何況是戒蠢。”
目光掃過半空時,人偶師半邊臉上浮起了鮮明的厭煩和不耐此時天色漸亮,他一絲血色也無的蒼白面龐,在漆黑頭發的襯托下看起來近乎透明,唯有眼角隱約閃爍著與黎明天空一般的墨青色。
林三酒倒是正相反她的面色漲成了血紅,口鼻中“嗚嗚嗯嗯”,一看就知道十分難受。一人一貓不斷往半空中瞧,卻就是找不著合適的話勸人偶師把她放下來。
“好像有不少人專門來這個世界開啟新人生,”人偶師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聲音低得差點聽不清,“他們稱之為皈依”
盡管很想問問“開啟新人生”之后被傳送了怎么辦,波西米亞還是沒敢張嘴。現在人偶師的情緒好像不大對頭,叫人拿不準他是生氣還是正享受著折磨人的樂趣,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少說話。
那個裹在黑色皮革里的男人,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里;他低頭想了一會兒,忽然微微一抬頭,嚇了幾人一跳“哦,有個體驗館。”
“體驗館”胡苗苗還是親自開口問了。
“可能正合適有人出來了,”人偶師目光一轉,“走吧,讓他們帶路,去一次體驗館。”
盡管一人一貓都糊里糊涂,不知道那個“體驗館”到底是什么地方,但眼瞧著人偶師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們自然也只有跟上的份直到幾人走出去了好幾十米,來到一棟菌菇形成的“大樓”前的時候,后方空中的林三酒才伴隨著一聲悶響,被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要不是戳破了這一層窗戶紙,實在叫人很難想到,這些建筑物原來都是菌菇。眼前這幾棟“樓”通體幽藍、纖細筆直,高高低低地簇集在一起,既沒有窗戶也沒有出入口,只有頂端絲絲縷縷地垂下來了許多絲絳離近了仰頭一看,每一根“絲絳”看起來都足有一人寬。
清晨第一個離家去上班的居民,就是從其中一根白色“絲絳”上滑下來的。剛一看見有個人影順著絲條往下滑的時候,幾人都以為是自己眼花;但那人下滑得很快,在離地還有一米高的時候就松開了腰間系扣,咚一聲雙腳穩穩地落在地上,顯然對這個流程已經駕輕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