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明,自己果然在朝下方前行
她有點兒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一片一片的黏液在她的視野里,如同白霧一樣緩緩流動。
即使流速不快,林三酒也在樹根內部呆了足有一天多的時間;按照半個小時一公里來算的話,她現在已經在地下五六十公里深的地方了
然而,眼前白茫茫的樹根內部沒有絲毫變化,仍然在一直朝下走,仿佛要這樣一直走進地心里去似的。
在這樣的深度上,林三酒除了老老實實地坐在膠囊里等待以外,沒有別的任何辦法了。此時這條容納她的樹根也成了她的救命繩索若是這條樹根突然沒有了,或是一個不小心被它推到了外面去,林三酒就會陷于深深、漆黑的土層里,在窒息以前就,被會身上大地的重量壓得粉身碎骨。
一旦想到這一點,吃面時的那一點悠然,就全都不見了。林三酒盯著膠囊地面的目光甚至逐漸變得有些神經質起來,生怕自己放過了一絲擺動,就會被不知何時想了她的樹根給推出去。
液體流動時,打在膠囊上的“沙沙”聲,單調地重復了很久,讓人覺得好像世界都只剩下了眼前這一方景象。
連續多日來的疲勞,在沙沙聲里被麻木、被碰觸了,漸漸地從血液骨子里浮了上來。
眼皮開始越來越沉,林三酒使勁眨了眨眼,猛吸了一口氣,心里卻迷迷糊糊地想就算睡過去了,只要膠囊一搖擺,自己也會有感覺吧
她就這么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明明好像前一秒還在告誡自己不要睡呢,然而當膠囊一震,林三酒驟然驚醒的時候,才發覺原來自己已經睡了不知多久了。膠囊隨即穩定了下來,看來剛才只是被一股亂流。她拿起面碗看了看,發現剛才剩下的一層湯已經干涸成了一層硬塊;因為姿勢不好,自己的腿也麻了。
“這樣看起來,足有六七個個小時了怎么還沒有一點變化”
她嘀咕了一句,一轉頭,猝不及防地正對上了一張慘白微笑的人臉。
即使已經身經百戰,林三酒渾身的汗毛仍然唰地立了起來她壓下了喉間幾乎失聲喊出的驚叫,連退兩步,這才發現原來這張人臉正身處于膠囊之外。
盯著它足足緩了十來秒鐘,林三酒才感覺自己的心跳平穩了下來;她上前仔細地看了看,心里頓時被揪成了一團。
這是一個剛剛順著黏液飄過來的陌生男人,渾身上下幾乎沒剩哪一塊皮膚是好的了。因為是重點保護對象,此時只有一張頭臉還能瞧出本來的樣子。他的腹腔和胸腔都被打開了,裂口的邊緣是密密麻麻的小小半圓形,很顯然是在無數個小孔連成一片后,人皮終于撐不住裂了開來,一些像是筋膜的東西在液體里沉沉浮浮。
原本是內臟的地方空空如也,林三酒可以一眼看見他的脊梁骨空空的腹腔里,只有一片慘白色。
這個人死的時候面目扭曲,透過被輕微地腐蝕花了的囊壁望去,第一眼看起來簡直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