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橋另一邊的43號早就已經睡熟了,悠長的呼吸聲有節奏地、一高一低地響著。雖然眼下環境詭異,但仔細想想卻反而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另一組的人不能下土橋,除了蟲子之外誰也來不了他們的所在之處;而若是蟲子來了,又一定會先把他們叫醒對話的想到這兒,林三酒也終于支撐不住了,眼睛一閉就陷入了一片深黑之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過去了多長時間。
當林三酒忽然驚醒的時候,夜色下的農場靜謐得毫無聲息。
夜似乎更深了,從遙遠的某個方向上,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蟬鳴。
46號那一組的土橋上,連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好像也已經都陷入了沉睡。月亮被黑沉沉的云遮住了一半,灑下來的光芒像是摻了水的牛奶,稀淡得叫人只能看見夜里一個個朦朧的輪廓。
自從進了地洞以來,林三酒除了被蟲子咬了之后的那一瞬間,就再也沒有感覺過肚腸間火燒火燎一般的饑餓了;此時又睡了一會兒,她感覺自己的精神好了不少,估摸著體力應該差不多夠了,于是便盡量悄悄地坐起了身。
“擬態,季山青。”她輕輕地說了一句,幾乎連自己都沒聽見這幾個字不,不對。
擬態才剛一成功,林三酒立刻意識到了剛才她之所以沒聽見自己說話,并不是因為她的聲音太輕了;而是恰好在這個時候,從不遠處的另一條土橋上響起了低低的、含混的一陣雜音。
這雜音淺淡得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它吹散了似的,然而還是被她敏銳地捕捉到了。
只不過,林三酒一動沒動地聽了將近半分鐘,也沒聽出來這到底是什么聲響直到一聲“嘶拉”忽然略微清楚地響了起來,好像什么東西被剝了下來聽那聲音,好像還很難撕的樣子。
緊接下來響起的另一個聲音,終于讓林三酒意識到了那一條土橋上正在發生什么。
這一陣雜音,她以前聽過不僅她聽過,季山青也聽過。
剛下地洞時聽見的第一句話,蜂蜜沼澤,44號的死尸,那條土橋上的聲音,以及自己在地洞里時留意到的那一種“不和諧”當所有的線索都被拼在了一起之后,真相開始顯山露水了。林三酒甚至還覺得有些奇怪這么簡單的事情,自己之前怎么就沒有注意到呢
“那是什么聲音啊”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時,一個油膩膩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耳邊突然響了起來。
林三酒登時一驚,朝旁邊連連退開了幾步,險些就把喉嚨間一聲低呼給瀉了出來她低下了目光,看著兩根細細長長的須子從土橋邊緣伸了出來,隨即升起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幸虧現在是在夜里,看不太清楚巨蟲面部和腹部的細節,只能看見它背上一層殼在月光下亮起的一層反光。
這家伙這么快就餓了嗎林三酒嫌惡地想道。
雖然不知道明確的時間,但它上一次咬人的時候最晚也晚不過下午;從現在的天色看起來,頂多也就過去了12個小時而已。
“你怎么不說話呢”巨蟲一邊笑,一邊來回搖擺著兩條須子對面那條橋上的雜音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然而接著卻沉進了死寂里,連一聲“害蟲來了”的警告聲也沒有不過再一想,這也正常;那個人此時是萬萬不敢出聲的。
“說句話呀,虧我還特地第一個就來找你。”在偶爾一動時,被月光照亮的蟲體部分,足以叫人起上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