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洵睜開眼。
等他的視線變得清晰,他才皺起眉頭來。
居然不小心睡著了。
不大的書桌上幾乎沒有空隙,擺在他面前的有白天上課的書本,與同學和導師合作的課題,還有課余時間爭取到的項目甚至還有一摞醫學資料,是跟妹妹病情相關的。
他用手捏了捏眉心,緩緩吐出一口氣。
還不能睡。
還有好多好多東西要完成。
他必須要一刻不停,要掙到足夠的治療費,要比所有人都要努力,不然就會被拋下。
謝洵恨不得把時間掰碎了一分為二。
天氣炎熱,他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可是為了完成兼職的實習項目,他幾乎快三天沒合眼了。
謝洵走到廚房,從制冷效果不那么好的冰箱里拿出一盒沒吃完的罐頭。
冰箱是之前打工的老板換下來的二手貨,不過能用。
罐頭是他在飲品店做臨時的人偶時店員送的。
甜到發膩的糖水充斥了整個口腔,齁到了嗓子,不過他也沒皺眉頭,將就著吃完以后扔掉。
屋里沒有空調,謝洵隨便支了一個小電扇吹著,這還是謝聆給的,說醫院里另外的病人家屬送她的。
他重新坐下來。
已是深夜,但窗戶開著,周遭吵吵嚷嚷,他住在這一片管轄相對疏松的地方,樓下是一片嘈雜的夜市,地攤烤串兒炒飯大排檔,花花綠綠的燈牌把原本寡淡無味的夜晚也染得熱鬧起來。
謝洵住得不高,有時還能聞到一些竄得過高的煙味兒,帶著嗆鼻的辛辣。
隔音這種東西基本不存在,他能聽見隔壁夫妻又因為一點小事大吵起來,妻子哭哭啼啼丈夫怒不可遏,樓下的燒烤攤老板正跟顧客掰扯自己真的沒有多收錢,急得聲音都尖銳起來。而樓上新搬進來的小情侶倒是能不畏環境艱難,在一片市井的煙火中無比投入地做丨愛,節奏頻率毫不遮掩,險些把不那么的天花板墻皮給抖落下來。
謝洵沒耳機,不過這些也沒影響到他,繼續沉下心來打開圖紙。
直到樓下開始收攤,做早餐鋪子的夫妻又開始了切菜剁餡兒,樓上的情侶估計累極了相擁而眠,謝洵才深吸一口氣,把核對了兩遍確認無誤的項目書仔仔細細收起來。
他決定還是要休息一會兒,因為跟他合伙的梁凡說,今天會跟項目的老板見面,能不能忽悠人把錢從口袋里掏出來,就看他們的本事了。
那多少還是得拾掇一下自己,黑眼圈太重也不好。
畢竟要是這一次成功了,那妹妹三個月內的治療費就都有著落。
他也可以稍微騰出點時間做別的事。
一整天沒吃飯,饒是鐵人也撐不住,謝洵洗了把臉走出去,敲了敲對面正在準備早餐鋪子的鐵門。
隨著一點鐵銹剝落,門被打開,混著一股蒸籠的熱氣。
對方大概看見他就知道了來意“小謝你等等啊,我這就給你抓兩個”
“玲姐,”趁著對方沒走,謝洵把一疊錢往對方手上塞,“我就不下樓了,但您也別每次都不收。”
“我妹妹之前也受過你們照顧,”謝洵說,“您就當我先寄存在您這兒,到時候她來的時候你們再給就行了。”
“這”對方遲疑了一下,用圍裙擦了擦手,最后還是拗不過,接了過來。
拿了新出鍋的早餐,他很快解決掉,然后走進狹窄的浴室,囫圇沖了個冷水澡。
他也沒空擦干頭發上的水,就走出來一邊收拾屋子,一邊思考晚上出去吃飯穿什么好。
這間屋子雖然小,但謝洵打理得很好,也不算凌亂,他收拾完了廚房和不算客廳的客廳,手里拎著垃圾袋,虛掩著門下了樓。
因為時間還早,現下也沒什么人,謝洵把垃圾往門口一扔,就要往回走。
他穿著運動褲,還赤著上身,腳下踩過一片不知誰扔在那里的烤牛肉。
畢竟在每晚夜市過后,總會清理不及時,滿地都是些油膩臟污的垃圾。
他習慣了,也沒在意。
正欲上樓,他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哎”
身后的聲音清透,謝洵原本想直接略過,畢竟不太可能是叫自己的。
可鬼使神差地,他還是轉了身。
身后站了一個身材清瘦的青年,膚色很白,背上背著一塊畫板,正指著自己的腳下,開了口“沒事兒了,我剛就是怕你踩滑倒。”
他說話時也看著謝洵,眼神很亮,也清澈,語氣不忸怩。
“謝謝。”謝洵很有禮貌地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