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年前。
青袍道士在岸邊懸崖之上負手而立。他三十多歲模樣,長眉入鬢,目似寒星,面色冷峻,正一臉凝重地望著腳下拍打懸崖的滔滔河水。
淫雨霏霏,道士身上道袍已然濕透,他卻不以為意。
道士身后立著一個四五歲的小道童,扎著小辮兒,唇紅齒白,任誰見了都要直呼可愛。小道童也是一本正經,背著一柄對他來說過長的銅錢劍,手中還捧著一個用黃布裹起來的盤狀物。
兩人身后十步左右的位置,還站著幾個身穿錦繡長衫的中年男子。他們就完全沒有道士和道童那般鎮靜了,個個縮著脖子,畏首畏尾的模樣。身旁有仆人為他們撐傘,仆人已經像落湯雞似的,這幾個富態的中年男子卻連衣角都沒沾濕。
這些人都是當地富戶或地主。正是他們請來了那位道士。
更遠處,一群衣衫樸素的百姓或披蓑衣,或戴斗笠,戰戰兢兢地望著懸崖上衣袂翻飛的道士。
“這便是青河”道士厲聲問。
“正、正是”其中一個富戶瑟瑟發抖,“那河神年年讓我們獻上美貌少女,否則就興風作浪。我家的船已經翻了好幾條了。再這樣下去,全家人都要喝西北風啊”
其他富人也紛紛點頭,同意他的說法。
“河神經常掀翻我們的船”
“已經死了十幾個人啦”
“有閨女的人家個個人心惶惶,都商量著要遷走呢”
青袍道士長袖一揮,冷冷地哼了一聲。
“什么河神”他疾言厲色,“身為鎮守一方之靈,不思造福當地百姓,卻欺男霸女、作威作福,分明就是一只水妖”
他朝小道童伸出一只手“取法器”
“是”小道童掀開手中的黃布。眾男子這才看見,他捧在手中的盤狀物原來是一面锃亮的銅鏡,光滑鏡面的周圍飾有八卦圖形。只是銅鏡背面不知為何有一道裂紋。
青袍道士一手托八卦鏡,一手執銅錢劍,大喝一聲。
他聲如洪鐘,嘹亮的嗓音即使在河水驚濤拍岸的巨響中依舊清晰。后面的人甚至不得不捂住耳朵,否則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直想。
“不愧是君道長”有人低聲贊嘆。
青水河滾滾的波濤之中,忽然升起一股水柱。
那水柱如騰龍般接天而起,形狀仿佛一個人身蛟尾的怪物。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道士。
眾人嚇得兩股戰戰,更有甚者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或是腿間一片洇濕。
他們都知道青水河中住著一位河神,但親眼瞧見河神的真身還是頭一回。
“妖、妖怪啊”有人喊道。
“河神大人怎么會是這副模樣”
“我們被騙啦可惡,竟為這個妖怪死了那許多人”
“我的女兒我的寶貝女兒被河神搶走了,還我女兒命來”
眾百姓哭天搶地,聲音遠遠傳到懸崖上,飄進青袍道士耳中。
青袍道士凝望那人身蛟尾的怪物,厲聲道“妖物,看看你把百姓戕害成何等模樣今日我便要你認罪伏法”
說完高舉手中銅鏡。鏡面迸發出奪目金光。
七十五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