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育財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這會兒卻特意裝出一副虛心受教的小學生模樣,點著頭唯唯應諾。
“老領導,這次是我大意了,有負您的期望,我給您這位伯樂丟臉了”
于政暗道,即便自己真是伯樂,也只是個末流伯樂罷了。
“但是,這次的事我還真是挺冤枉
的。”錢育財簡單講了那天與宋恂對答的經過,“宋恂這個人辦事也太不地道了,來廠里調研也不打聲招呼,搞起了微服私訪那一套。照他這個查法,哪個廠敢說自己沒有問題再說,他來的時候正在過年期間,我只是跟幾個同志喝了點酒,總不至于因為這點小事就要擼了我吧”
“我聽說他去調研的時候,已經是正月初十了你這個年過得還挺長的,照你這個算法,豈不是整個正月都可以喝酒慶賀慶賀”于政斜睨著他。
錢育財趕緊涎著臉說“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冷凍廠的情況,您是最清楚的,好幾個對口單位的同志從年初就一直在約我喝酒打牌,我能推的都推了。但是過年的時候再推卻就太不近人情了。好多單位都是咱們常年合作的,人家請了那么多次,總要給些面子。”
于政不想聽他說這些,揮揮手讓他打住。
他被撤的原因不只是上班期間喝酒打牌那么簡單。
于政對錢育財也是有所了解的,這人是個場面上的人,搞交際應酬左右逢源很有一套。
當初他會選中錢育財當副廠長,也是看中了這一點。
冷凍廠從建廠起就一直蒸蒸日上,業務從來沒斷過,本地的外地的漁業公司,漁業社隊,為了庫位和夏天的用冰,能想盡各種辦法找門路拉關系。
李廠長是軍轉干部,為人比較耿直,年紀大了身體又不怎么好,很少理會那些應酬。
所以,托關系的人就找到了兼任冷凍廠書記的于政這里。
于政對那些人情電話煩不勝煩,恰巧錢育財在那時候湊了上來,會說話能逢迎,于政讓他辦了幾次事,見他在交際場上應對自如,便讓他當了副廠長。
在冷凍廠一家獨大的鼎盛時期,錢育財在廠里混得如魚得水,守成足矣。
但是宋恂所說的也不無道理,冷凍廠去年的同比環比收益都出現了下滑,如今形勢不同了,冷凍廠需要一個進取型的領導。
如果他是宋恂,或許也會把錢育財換下來。
錢育財苦著臉說“老領導,我在冷凍廠干了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說,我是您一手提拔上來的,他們這樣說撤職就撤職,也太不給您面子了。”
于政輕哼道“郭志勇和宋恂來漁業公司上任前,是跟地委簽過軍令狀的,與自己的帽子相比,我這點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冷凍廠是除了漁輪以外,漁業公司最主要的收入來源,他們當然得放自己信得過的人上去。”
“老領導,那我怎么辦啊我這個副廠長被擼得也太冤了。”錢育財始終固執地認為自己沒犯什么大錯。
于政一點也不覺得他被擼得冤枉,他要是拿出當初逢迎自己的勁頭去逢迎宋恂,也不至于有今天的結果。
無非是覺得宋恂年輕,小瞧人罷了。
漁業公司的事,他多少也聽說了一些,那個宋經理的工作中心在搞漁輪方面,前段時間一直在跟日本商人周旋,上任以后沒怎么去過冷凍廠。
錢育財要是對宋恂有足夠的尊重和重視,就應該主動去漁業公司跟兼任冷凍廠書記的宋恂匯報工作。
而不是在酒氣醺醺的狀態下與對方第一次正式碰面。
“什么怎么辦人家又沒把你一擼到底,不是讓你回供銷科了嗎”于政覺得宋恂可能也看出了錢育財在交際應酬方面的特長,雖然把人擼了,但也沒讓他徹底沒了去處,人盡其才將人弄回了供銷科,“你也不用覺得回了供銷科是什么丟人的事,在供銷科好好干吧。聽說新的副廠長要在漁業公司內部聘任,你也是有機會重新爭取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