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項前進和吳科學還在給上海二廠的工程師描述今天聯誼會上的趣事。
見到宋恂提著手電筒從房間出來,便問“這么晚不睡覺,你要干嘛去”
“出去走走,你們聊。”宋恂交代一聲就獨自出了門。
即便已經通了電,但農村夜晚的小路上還是漆黑的。
宋恂提著手電筒來到大瓦房,進入辦公室后并不開燈。
借著手電筒的光亮,走到安置電話機的辦公桌前。
他坐在項小羽的工位上,沉吟了許久,才下定決心似的拿起聽筒。
電話被層層轉接,等到省軍區某間辦公室的電話被接通時,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
聽見對面熟悉的聲音,宋恂問“你怎么這么晚還在辦公室”
宋成鈞的聲音聽上去很清醒,不像是已經入睡的樣子。
“明知道已經很晚了,還給我打什么電話有事不能在白天說”
宋恂任由他發牢騷,等他安靜下來才問“爸,你跟我媽離婚了嗎”
“還沒有。”
“那你,”宋恂想問問他的事到底怎么樣了,但是電話每通過交換臺轉接一次就有一個監聽,將問題在嘴邊打個轉,便換成了,“那你還打算跟她離婚嗎”
聽筒里一陣靜默,耳邊只余電話轉接時絲絲拉拉的電流聲,過了許久才聽宋成鈞肯定地答“還是要離的。”
聽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宋恂沒再提其他問題,與父親簡單聊了自己工作的近況后,關心過對方的身體,便掛了電話。
將聽筒放回原位,宋恂在黑暗里枯坐了不知多久。
直到聽見民兵排巡夜的小伙子從窗外經過,宋恂才重新拿起手電筒,離開了大瓦房。
集體相親的余溫持續的時間很長,此后的好幾天時間里,無論是瑤水村的社員還是大瓦房的職員們,談論的話題一直離不開制衣廠的姑娘。
不過,很快就有一件新鮮事,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
漁業公司開辦的那家海味品加工廠馬上就要舉辦試車儀式了
這次試車儀式會來很多領導,按照公社尹主任的設想,甚至還會來好幾家報社的記者。
所以,李英英這個副廠長,對于加工廠工人的培訓和生產線的試車進度抓得很緊。
她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還從臨時工里挑出了一個念過小學的本地姑娘給她兼職當秘書。
日子過得比宋恂這個正經廠長還滋潤。
“宋主任,到時候要來哪幾個報社的記者啊”李英英又著急忙慌地跑來大瓦房找宋恂。
“具體要來哪些人,現在還不能確定。”
事實上,他還一個也沒請來呢
他在海浦市里幾乎誰也不認識,沒什么人脈,給縣里唯一的一家小報社發過去邀請,人家也沒給回復。
宋恂頗覺奇怪地問“這又不是什么著急事,你怎么急成這樣你把生產的事抓起來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哎呦,我的宋主任”李英英拖過一把椅子挨到他身邊,并沒注意到宋恂靠向椅背的動作,“你得把來賓名單告訴我呀記者的筆桿子都是很厲害的,咱們得給人家送點禮,讓人家盡量幫咱們美言呀”
媒體的嘴還是很厲害的,他們這個小廠要想宣傳到位,不得跟記者打點好關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