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看向了陸離,卻發現這人臉上既無怨恨神色,也無憤懣之情,反倒有些莫名的愧疚。
然后便聽陸離問道“如今王丞相如何”
李提轄既然已經把事情都說了,此時也就沒有隱瞞的理由,老實回道“之前也落了大獄,但被王上赦出,如今依然保留官位,與陸王府關系也依然如故。”
陸離眼角微動,聲音低沉“如今都城內,竟然還有陸王府”
李提轄連聲道“有,就是原本的王府,沒有絲毫變動。”
陸離卻不置可否,而是接著道“那如今的陸王爺是何人”
說到這里,他微微低垂下眼簾,心中閃過一絲希冀。
之前陸家落敗,全家入獄,陸離只知道家人盡喪,并未親眼得見,因為那時候他已經被敲入魂釘,賣進了琉光樓中。
既是希望渺茫,但他依然期盼著能有一線生機,希望陸家效忠的西涂王族能懸崖勒馬,保他滿門。
但很快,就聽李提轄略帶驚慌的聲音說道“是,是你的弟弟,陸縱。”
“其他人呢”
“其他人自然是按著王上旨意處置。”
闔家殞命,只留一人依舊榮光。
其中的意味讓圍觀的幾人面面相覷。
陸離眼中,原本興起的希望驟然熄滅,甚至比之前還要寒涼“也就是說,二弟他也和你一樣,早早便起了異心”
李提轄不敢說話,可光看他眼神閃爍的模樣就能猜到幾分。
而此時,風鸞輕聲說了句“琉光樓的宋管事來時曾說過一句話,不知你可還記得。”
陸離微愣,然后便驟然想起。
之前宋管事將裝有妝鏡與鬼面的匣子給了他時,咬死不愿說出是誰將他送去琉光樓的,最終也只說了一句
“我瞧著陸道友家庭恐是不睦,這一家人嘛,還是和和氣氣的好,不然難免會生出齟齬,鬧到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回想起來,其中分明大有深意。
陸離做夢都沒想到,將自己買去做了爐鼎的居然是自己從小寵著的親弟。
之前那般多的苦痛都不曾吭聲,可現在得知是被至親之人坑害至此,陸離不由得雙拳緊握,目眥盡裂。
洛卿澤眉間微皺,低聲道“如此下去怕是不好,他身上的靈氣散亂,只怕道心不穩,繼續下去恐怕有礙修行。”
晏晏面露焦急“那怎么辦”
風鸞卻是二話不說邁步上前,看也不看掙扎中的李提轄,只管看著陸離道“該問的都問清楚了,你該休息了。”
陸離抬起頭,雙目都是赤色的,眉尖一點痣在月光下分外鮮紅,
這般神情像極了當初在琉光樓時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高臺之上,爐鼎之中,陸離便是如此模樣,說不出的絕望無助。
只不過當時風鸞與他并無關系,現在卻已經是同門師徒。
于是風鸞便伸出指尖,輕點在這人的紅痣之上,語氣輕緩“之前我對七川說的話,對你同樣適用。”
陸離不言,只覺得被冰冷指腹點到的額間漸漸清明,被惱恨蒙蔽了的雙眼也滿滿清晰起來。
然后便聽到自家師尊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是我云清宗中人,亦是我風鸞的弟子,那么以后我便是你的依靠。”
此話一出,陸離的心就靜了下來。
是了,他沒了仕途,沒了家族,甚至沒了母國,但他有自己的宗門,還有會教他護他的師尊。
命運對他何其不公,卻又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