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給華工修墳的話,劉嘉還是愿意的,前提是,別是個卷款潛逃的騙術。
她不是人在囧途的牛耿,做不到被人騙了錢,還能圣母地說“被騙了更好,被騙說明沒有人生病。”
劉嘉非常誠懇“我能一起去嗎好歹是同胞,拜祭一下也是應該的。”
如果是真的,她就出這筆錢,對于她來說,不過是賣幾條裙子的利潤。
如果是假的,她當場報警,讓這個騙子吃牢飯干苦工。
阿牙爽快地同意了。
到了日子,劉嘉租了一輛車,阿牙坐在副駕駛,后排坐著彭舉和鄭不艾,按劉嘉的吩咐,如果阿牙有任何想逃走的行為,他倆就把阿牙當場按住,綁上。
阿牙一直很安靜地指路,按照他指的方向,整整開了五個小時才到。
劉嘉現在不懷疑他要逃跑了,而懷疑他是不是在石油公司有兼職,拉人去加油可以吃回扣。
下車再往前走一點,是一個叫博朗庫爾的公墓,石頭壘成半人高的墻上有一個窄石拱門,門下半部用鐵柵欄擋住,阿牙熟練地把它移開。
門里,是一個一個的整齊的十字架,都是用木頭做的,十分簡陋。
有些十字架上刻著名字、籍貫和一串數字,有些十字架上掛著一塊失了色的銅章,厚實的章帶都已經磨損嚴重,露出線頭,銅章的側壁上刻著ese和一串阿拉伯數字。
更多的十字架上什么都沒有,只刻著“勇往直前”、“鞠躬盡瘁”、“雖死猶生”等等。
錦兒問道“這些,都是你的朋友”
“有些是,有些不是。”
阿牙拎著煙、酒,還有一些水果走到其中十字架前,那上面刻著“吳廣善之墓”,這是他現在護照和簽證上的名字。
他蹲在墳前,把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恭恭敬敬擺上,又把香煙點了三支,插在墳前“老吳,我來看你了,這次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是這位劉小姐開的公司,所以,我能買得起好煙好酒,你可以慢慢喝慢慢抽,要是不夠你就托夢給我,還有”
他絮絮叨叨說了好多,最后起身,對劉嘉說“我預支工資,就是想把他們的墳都修一遍,他們一輩子沒有享過福,聽說來這里做工,能賺很多錢,才背井離鄉來這里,沒想到,這輩子,就埋這了。”
阿牙說起他與吳廣善和其他幾個同鄉如何漂泊來此,在船上又如何重病,死了好些,說是挖戰壕,耳邊就能聽見有人在說德語,那簡直就是去送死。
十四萬中國勞工在西線戰場出生入死,戰后的六十萬枚戰爭獎章中,大部分歐洲人拿的是銀質獎章,而中國勞工只能拿到銅章。
“去年,國內來的公使團要簽凡爾賽條約,學生仔說,那些洋人說我們中國人在戰爭里什么都沒做,竟然要把我們的青島給日本。我們活下來的勞工一合計,就跟著那些學生仔們去抗議了,我們死了那么多人,憑什么說我們什么事都沒有做,還要把我們的青島給日本”
“警察還要抓我們,說我們鬧事,憑什么”
“老吳就因為被炮彈炸傷了手,很難找到工作,他本來在一家廠子里干活,聽說這事,也跟著去抗議,等回來,就被開除了,他一著急,跟人動了手,他被打得很慘,還被關了幾天,等再出來,人就不行了”
阿牙說著,聲音一顫,急忙低頭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錦兒的眼圈早就紅了“太可憐了。”
鄭不艾和彭舉緊握著拳頭,下巴緊繃。
“我做不了什么,只想趕緊賺筆錢,把大家的墳修一修,這樣就算是在異國他鄉,他們也能睡得舒服點。不怕你笑話,我想,法國人對我們這么不好,我做假古董騙他們點錢怎么了,對他們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唉,就差一點點,我就成功了。”
劉嘉看著那一片片的十字架,朗聲說“咱們中國人,講究的是名正言順,中國人做假古董騙錢這種名聲傳出去多不好,為什么不堂堂正正把錢賺了不僅要賺錢,讓他們求著我們賺他們的錢,被賺了還要替我們說好話。”
她轉頭看著阿牙“這是我的夢想,你愿意幫我嗎”
阿牙重重地點頭“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