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想賴在舒適圈的阿牙表示“我會剪紙,但是我不知道要剪成啥樣啊。你讓我剪成什么樣我就剪成什么樣,你讓我自己想要剪成什么樣,那我怎么知道。”
劉嘉只明白皮影的原理,去西安回民街的時候,隨手買了一個,過幾天就手欠把它給拆了。
其他的一竅不通。
她也不知道怎么弄出皮影的效果。
這件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煩惱吧,劉嘉又去找了巴黎美術學院的同學們,他們中有人研究過剪紙,但是并不懂皮影。
他們只能想到一個笨辦法先用紙剪了,再貼到硬的紙板上。
做出來的東西,大概只能用來糊弄外國人,反正在場看效果的中國人都陷入了沉默。
雖然劉嘉一直覺得自己為了錢什么都能干得出來,但是真到這種連自己都不能說服的玩意兒產出之后,她也實在是沒辦法假裝很好很強大。
離開咖啡館之后,同學們還在討論皮影的事,劉嘉感嘆“唉,這么多人,怎么就沒有一個能做的”
“你們要做皮影”一個頭發遮了大半邊臉的女人突然出聲,她身上散發著一股可怕的氣味兒,手里拖著一個大布口袋,看樣子很像朱利安半夜撿垃圾的競爭對手。
劉嘉點點頭“你知道誰會做嗎”
“我會呀。”女人說,“你要做什么樣的,能給多少錢”
女人叫大妞,不用她說,張口就是一嘴的陜西味兒,劉嘉猜測她就是那一帶的人。
她把女人帶到家政部,讓她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那女人的頭發一直遮著半張臉,就連吹頭發的時候都用力按著頭發,不讓人吹“讓它自己干吧,我不想吹。”
店員對她說“外面冷,不把頭發吹干,會感冒的。”
女人十分堅持“我不想吹。”
店員看著劉嘉,劉嘉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劉嘉拿了一塊毛巾給女人“還是擦干吧,頭發濕著要生病,生病要吃藥,吃藥要花錢”
勸什么都沒告訴她要花錢好使,女人聞言,拿著毛巾,用力地把半濕不干的頭發給擦干了。
劉嘉將她帶到阿牙的工作間,這里的東西最齊。
阿牙見到她,當即睜大眼睛“大妞”
“誒你們認識啊”劉嘉問道。
原來大妞的丈夫也是華工,大妞聽說到洋人的國家打工能多掙幾個錢,于是她仗著自己身形瘦小,再加上當時戰爭正酣,能有活人肯報名就不錯了。在中國負責招工的人根本就沒體檢,讓她在勞工合同上按了個手印就上船了,在船上遇到了阿牙。
后來,阿牙被分進了法軍的大營,大妞和丈夫分進了英軍的大營。
法國人對中國勞工還算有點良心,英國人簡直就是把中國勞工當牛做馬。
大妞的丈夫本來能活下來的,但是后來大妞被抽去索姆河前線,她的丈夫擔心大妞一個女人,在河邊那種陰濕的地方勞作會落下病根,便頂她去了。
索姆河戰役,一戰烈度最大的戰役,勝過“凡爾登絞肉機”。
大妞的丈夫自然也沒有幸免,尸骨無存,大妞去戰場找了幾回,找到了許多其他華工的尸體,唯獨沒有找到自己的丈夫。
大妞靜靜地聽阿牙說完這些事,臉上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悲傷,生活太艱難了,已經沖淡了生離死別帶來的痛苦,她現在每一天就想著,要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