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又委屈地流眼淚。
那位暴躁的母親此時表情復雜,像后悔又像內疚,她抱著喬伊“乖孩子,你昨天怎么不告訴我”
劉嘉心里默默地想“你根本就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吧,我在現場我聽見了”
那連珠炮似的咆哮,連劉嘉都不能保證自己有機會插話,何況被嚇懵了的孩子。
劉嘉只得假裝什么都沒聽見發生,與女人聊她繡的東西,說她繡的房子和周圍的環境,很像她在南法看見過的樣子。
女人嘆了口氣“是的,這是我想要的房子。”
喬伊早忘了剛才的害怕,他跑過來,興沖沖地指著屋子“我爸爸在這里”
“誒你爸爸一個人在這里住”劉嘉越聽越糊涂。
女人扭過頭,神色痛苦,劉嘉給她端來了一杯熱咖啡,故意引開話題“我聞著桌布上的醬汁味道,還挺香的,是怎么做的”
女人緩和了精神,給劉嘉細細描述那醬汁的配方,說著說著,她忽然就掉下淚來“這是羅恩最喜歡的味道。”
她掏出手帕,擦拭著眼睛。
“媽媽”喬伊抱住女人的腿,把臉貼在她的膝蓋上,像是在安慰。
女人終于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訴劉嘉,面對陌生人的時候,傾訴起來反而沒有任何的壓力和擔憂。
她的丈夫羅恩曾經是一個無線電工程師,收入不錯,一家三口已經計劃好了,將來要在普羅旺斯買一套小房子,等到夏天的時候過去度假,就像很多中產階層的家庭那樣。
可是戰爭爆發了,羅恩因其專業能力被征召入伍,之后,再也沒有回來。
她一個人撫養喬伊,撫恤金只夠她帶著孩子勉強度日,她便出去尋找工作,本來以她初等學歷,找個打字員的工作也不是很困難的事,但是后來法國政府為了安置600萬復員軍人,對各個公司下了命令,她的工作崗位被一個男人頂替了。
到現在,她只能靠每天去巴黎警察局門口等待分派臨時任務,能搶到今天就有錢拿,搶不到,就沒有。
女人苦笑著“每天只有五六件臨時任務,卻有二十多個人搶,如果不能早到,擠在前面,就根本搶不著。我今天又沒有搶到工作。”
劉嘉心中了然,難怪會因為一個桌布的事大發雷霆,根源不在桌布,而在于累積的壓力。
那塊桌布上的房子,是她與丈夫心中的夢想,昨天被兒子潑臟了之后,她的情緒一下子崩潰了。
“我明白,我明白”劉嘉一向不擅長安慰別人,說得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很蒼白無力。
她只能想到自己可以為她們做點什么。
她拎起桌布,用力搓了幾下,混合著黑、黃、紅的顏色稍有褪去,但離洗干凈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劉嘉想起84消毒液的霸道漂白效果,又找來了次氯酸鈉往布料上倒,色塊的水色又淺了一點。
尷尬的是沾上次氯酸鈉的繡花線的顏色也變淺了,小草變成了漸變綠,房子變成了漸變紅。
總之就是非常的奇怪。
女人說完心里的事情,心情比剛才好多了,她對劉嘉露出笑容“沒有關系,這也是一個回憶,等他長大以后,我拿給他看。”
劉嘉問道“你可以考慮在桌布上面再蓋一塊玻璃板,不會擋住桌布的花紋,也好收拾。”
女人揉了揉喬伊的腦袋“如果用玻璃板,昨天魚盆砸下來的時候,玻璃板肯定會碎的。”
這是多大的動靜
也是,小孩子是一中完全不可控的生物。
劉嘉想起塑料薄膜,但是那中大棚式的薄膜一戳一個洞,看起來特別的廉價,往家里桌上一鋪,實在是很像路邊的小攤,桌子上放著一次性竹筷,還有巨便宜卷紙的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