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強撐著身子,打包了一些東西,自己走進隔離區。
對前來探望的伍連德露出一個苦笑“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走的,給你們添麻煩了。”
“唉,說什么呢,你好好休息,一定能找到辦法。”
兩人相視一笑,都知道這話不過是無力的安慰。
顧宗華在車廂里,隔兩個小時,就量一次體溫,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身體情況以及感覺。
同車廂的也都是重癥病人,他們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看著顧宗華已經非常沒有精神了,還要寫字,非常不理解“你都要死了,還寫這些做什么”
顧宗華頭也沒抬,一筆一劃地記錄“我不能白死了。我要把從得病到斷氣的全過程記下來,也許對醫生治其他人有用。”
“你真是哎,老天不長眼,你這樣的好人怎么沒有好報呢。”
鼠疫發病很急,顧宗華很快連拿著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勉強說幾個字。
整個哈爾濱形勢如此,青壯皆難幸免,張家人也著急,那都是他們將來爭天下的資源,人都沒了,還怎么出山海關。
“大帥,有一輛俄國火車,說有一批貨要送進來,但是他們聽說這邊鬧鼠疫,不愿意進來,要我們的人去滿洲里接貨。”
正為疫情一頭惱火的大帥大怒“媽拉個巴子,洋人脾氣這么大什么貨還要我派人去接,他們不想送就滾”
“那批貨,是給伍連德先生的。”
副官找到伍連德,問他有沒有從俄國買過染料。
伍連德一頭霧水“我怎么會買染料”
聽伍連德都說不知道,大帥擺擺手“讓他們滾”
伍連德沒他這么暴躁“大帥別急,先讓我看看是什么東西。”
海關送來貨單,是用法文寫的,只能看出來是幾百桶紅色染料,還有一個單詞rontosi不認識,不是俄文,也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
看到是法文,伍連德不敢輕慢,之前收到的那么多物資,都是法國那邊捐來的。
前面捐的都是藥品和口罩,沒道理現在突然捐染料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大帥,先去接貨吧。”伍連德說。
在醫療方面,伍連德說了算,很快,中俄火車在滿洲里實現對接,車廂里的貨一路向哈爾濱而來。
收到貨后,伍連德和幾位教授猜測這東西肯定是跟鼠疫的治療或者防治有關系,但是有什么關系
一位懂德文的教授說那個詞是百浪多息,就是這種紅色染料的名字。
伍連德和其他幾位教授想起了一些與百浪多息和染料有關的論文,記得德國幾位微生物學家和化學家的論文里確實提到過染料有抑菌作用,但沒有說應該怎么用,對人體有沒有毒性,別到時候鼠疫桿菌和人一起死了。
有一位正在準備論文的學生提出他看到過另一篇論文,關于使用百浪多息治錐蟲病,使用方法是灌胃。
現在隔離區里有有兩個重癥病人,已經完全陷入昏迷,沒有人對他們抱以希望,就連他們的家人也希望能給他們一個痛快,走得不要那么痛苦。
死馬當活馬醫,醫生們帶著藥,前往隔離區給藥。
有兩位重癥病人,連藥都沒見著,醫生進門的時候就死了。
但是被其他人一傳,就變成了那兩個病人都是喝了紅色的水死的。
恐慌時刻的謠言會被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