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那次,濃稠到叫人無法呼吸的夜色下,他拍了他的肩,接著那手掌就無力地垂了下去,鮮血在色澤明麗的龍袍上落下猩紅的掌印,他感覺不到絲毫的安心,甚至有些,恐慌。
讓自己忌憚的人死了。
他本該如愿,本該松一口氣,卻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像是做錯了什么。
回首過去謀劃要殺死岑吞舟的每時每刻,他明明是那樣迫切地想要對方死去,為什么結果給他帶來的感受,和預想中的完全不同
他去找沈霖音,沈霖音的安慰令他好受不少,可還遠遠不夠,遠遠填補不上岑吞舟死后帶來的那個令他窒息的缺口。
后來在長年累月的“病”痛折磨與燕蘭庭和蕭卿顏的聯手壓制下,令他迷茫的痛苦又一次轉變成了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憎恨。
他恨岑吞舟無論是燕蘭庭、岑奕,還是蕭卿顏,他們都是因為岑吞舟才跟自己反目的,如果沒有岑吞舟,一切都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然而那人已經死了,再多的憎恨也于事無補,于是他將恨意深埋心底,看似已經遺忘,只有沈霖音知道,岑吞舟三個字于他是附骨之疽,是死也要帶進棺材里的刺。
所以初時聽說岑鯨就是岑吞舟的傳言,蕭睿將信將疑,想著就算那女子不是岑吞舟,僅憑她引起的這些傳言就注定她該死,更何況她是燕蘭庭的妻,等自己痊愈,夫妻倆加上蕭卿顏和岑奕,一個都別想留。
方才瞧見岑鯨的樣貌,他更是覺得她死得不怨,長這么一張臉,便不該活著。
直到察覺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深埋心底的憎恨掘肉而出,掛著淋淋的血,叫他只剩下一個念頭
岑鯨,必須死
“蕭睿出宮做什么”馬車上,岑鯨問燕蘭庭。
岑鯨不信燕蘭庭不知道蕭睿就藏在那輛馬車上。
燕蘭庭確實知道,若非知道,他也不會因為岑鯨晚出來那么一會兒,就著急想要進書院尋找她。
燕蘭庭“他躲開我安排在明面上的眼線,去見了兵部尚書秦晚槐和南衙翊衛大將軍常念,又去了昨日剛回京的武闕家中。”
兵部尚書秦晚槐,此人和顧太傅都是保皇黨。
至于南衙翊衛,和南衙驍衛一樣,分管京城以南,也就是宮城外的地界。
南衙統共九衛,管的事兒又多又雜,其中最威風的便是翊衛和驍衛,至于誰高誰低,向來沒個準,一直都是你來我往,不過驍衛大將軍是燕蘭庭的人,因此這些年都是驍衛壓在翊衛頭上。
至于武闕白秋姝跟著穆家軍去換防,被換下回京的,便是武家軍。
說來,這換防本是十年一換,為了防止生變,期間交接怎么也得一年半載,可這武家軍幾乎是被催著攆著回得京。
原以為是皇帝忌憚武家盤踞西北多年,收攏人心擁兵自重,現在看來,皇帝更像是打著忌憚的幌子,把人叫回來用的。
“他們說了什么”岑鯨問。
“二月御農壇,設伏,除奸佞。”奸佞之一湊在岑鯨耳邊,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