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合宮夜宴。
天近黃昏,鐘樓便傳來一陣陣悠長的鐘聲,皇城禁軍身著錦繡蟒服,在帝都內縱馬疾馳,口中高呼著“暮鼓三響蒸民避讓”“暮鼓三響蒸民避讓”
身為不夜城,帝都鮮少施行宵禁,可一旦施行,違反禁令者就是“犯夜”重罪,輕則拘禁,重則就地正法。
這些禁軍多數出身權貴世族,乃帝王近衛,手握重權,縱使當街處刑,尋常百姓也只有啞巴吃黃連的份兒,因此宵禁的暮鼓一響起,百姓就像蟑螂鼠蟻,一哄而散,慌慌張張的逃回陰暗角落。
與此同時,那些高官厚祿的顯赫門第皆已備好車馬,倚著身份高低的次序前往皇城赴宴,而這一路目之所及處,無不彩幔高掛,華燈輝煌。
待皇親國戚、滿朝文武都踏入宮闈,永寧門方才敞開了。
皇城晉軍列隊兩側,只見三千薛軍將士身著紅色甲胄,神情肅穆地馭馬進城,鐵蹄敲在平整的青石磚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脆響,簡直像踩在人心尖上。
這鴉雀無聲的平靜之下,是洶涌激蕩的暗流。
但凡今晚宮宴出了一絲一毫的差錯,輝瑜十二州必將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殺戮
不過馬車上那夫妻倆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楚熹閑懶地擺弄著薛進腰間玉佩,試圖把底下的穗子綁成蝴蝶結。
薛進睨她一眼“別給我弄亂了。”
“不亂,這樣挺好看的。”
“仇陽身上背的什么”
楚熹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
仇陽一襲黑色勁裝,高踞駿馬之上,腰間掛著一柄長劍,而身上背負著一個黑布包袱,看得出來是一個似長管般的物件。
楚熹笑笑“那是我楚霸王安身立命的寶貝。”
夫妻倆之間通常是沒有秘密的,不過涉及薛軍和安陽的利益相關,就不方便坦誠相待了,譬如薛進至今不知道安陽的小金庫里有多少錢,楚熹也不知道薛軍在輝瑜十二州有多少隱秘的部署。
這種事,不知道反而更好,否則很容易生出嫌隙。
薛進抿唇,不再多問。
車馬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來到宮門前。
薛進到底是天子之臣,哪怕周文帝視他為貴客,也要在此下車步行。
建安殿傳來內侍尖聲稟告“江南王薛進安陽城主楚熹來朝覲見”
大殿之外,周室皇族在左昭穆排班,文武百官在右依階列隊,誥命夫人們跪在百官之后,亦是盛裝朝服,一眾人等或自傲,或謹慎,或垂首恭肅,各有各的姿態。
楚熹隨薛進并肩行至丹陛石階前,只聽殿內一聲琤鳴,而后是莊重磅礴的鑼鼓禮樂。
百官一齊下拜,靴履颯沓響徹云霄“恭圣上安”
楚熹和薛進自是不必跪禮,她踮了踮腳尖,壓著嗓子對薛進道“今日你生辰,權當他們是拜你的,爽不爽”
這種場合之下,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薛進,薛進并不與她玩鬧,只背著一只手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