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跑那一來回,累的是半點力氣也不剩,甚至沒心思欣賞穿嫁衣的薛進,只默不作聲的將“傳宗接帶”塞到他手里,牽著他往花轎上走。
楚熹這般悶聲不吭,在薛進看來就像是不高興了。
薛進緊抿著唇,暗暗腹議。
詩沒作,酒沒喝,說他十個好也說的顛三倒四,不過跑了幾步道而已,就敢大庭廣眾之下擺臉色給他看
哼,要是換他去迎親,作詩喝酒保管都不在話下,跑幾步又算得了什么。
薛進越想越生氣,不等楚熹給他掀轎簾,便沉著臉自己鉆進去了。
薛進這反應,楚熹是真沒覺得哪不對勁。
寓意“傳宗接代”的這根紅帶子,擱西式婚禮上就相當于手捧花,細想一下,薛進一個大男人,穿著婚紗,拿著捧花,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后。
會生氣實屬人之常情。
楚熹爬到馬背上,心中略有些忐忑,怕回安陽城后那幫小孩會喊什么“新娘子來嘍”,若真如此,薛進極有可能扛著花轎連夜逃離安陽。
幸而迎親隊伍一進安陽城便熱熱鬧鬧的放起爆竹,孩子們只顧著玩,倒沒人再喊新娘子。
在城里繞了一圈,花轎趕在吉時前返回城主府。
楚熹在喜娘的吆喝下來到花轎前,按照喜娘的吩咐抓了一把白米拍在花轎頂,喜娘便道“米篩罩轎頭,夫妻通透流”緊接著又小聲道“少城主,快踢一腳轎門,使點勁。”
喜娘是城主府的老嬤嬤,理所應當的向著自家少城主,要楚熹給薛進一個下馬威。
安陽城其實沒這習俗,老大成婚那日就沒有踢轎門。
楚熹猶豫片刻,抬起腿在轎門上用力蹬了一下,花轎一晃,里面跟著傳來“咚”一聲。
安陽沒踢轎門的規矩,西北可有,薛進太清楚什么意思了,二話不說的回踢一腳。
喜娘不高興,攛掇道“少城主再踢一腳。”
楚熹長嘆口氣“算了吧,花轎一會踢碎了,不吉利。”
喜娘無奈,揚聲喚道“乾綱振作坤綱樹立相待如賓夫妻和美”
花轎踢完,該請薛進出來了。
薛進也不用人請,仍然是自己掀開轎簾,大大方方的、從容不迫的站到了一眾百姓眼皮子底下。
圍觀的百姓見他這身衣裳,免不得掩唇譏笑。
楚熹都替薛進尷尬,清了清嗓子,攥緊紅綢帶,領薛進入門。
不知喜娘是不是故意的,竟在二人踏過門檻時高呼“新人入門來添丁共進財”
楚熹實在沒憋住,輕笑出聲,笑完,趕忙偏過頭去看薛進,擔憂惹怒了他,再毀了這場婚典,那城主府丟人可就丟大了。
沒承想薛進臉色比起先前還緩和一些,只拿眼角余光斜睨著她。
二人一路跨火盆,踩小人,在喜娘花樣百出的吉祥話中走到堂上。
老爹已在此等候多時,廖三司其崔無等人也擠進來湊趣,這廳堂里嗚嗚泱泱四五十號人,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沒一個真心祝福這對新婚夫妻。
連楚家那位快八十歲的三叔公都知道,這是亂世之中充滿利益的聯姻。
“一拜天地”
終于要拜高堂了,只要順順利利的拜完高堂,就再不怕薛進作出什么幺蛾子了。
楚熹如此想著,默默的轉過身,跪在那仿佛沒有盡頭的喜毯上,滿懷真誠的對著老天爺磕了一個頭。
“二拜高堂”
楚熹又轉回來,看向略有些坐立不安的老爹。
顯然,老爹也擔心薛進會在這節骨眼上耍脾氣,畢竟他還是薛統領那會脾氣就夠大了,何況此刻貴為西北王呢。
出人意料的,薛進相當配合,跪地,磕頭,起身,一舉一動完全隨著楚熹的步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