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沒急著離開,朝滿桌小客人笑道“你們想吃什么就吩咐丫鬟去廚房拿,別客氣也別拘束,權當是在自己家。”
自幼便在軍營里玩的孩子,都有一種慕強心理,誰的爹官大,誰的腰板就挺得直,誰的娘在婦救會有一席之地,誰說話就有底氣。
因此即便楚楚年紀最小,那也是他們當中地位最高的,何況楚楚有著一種大人的風范,連說話都是那種大人對大人的寒暄客套,他們便不自覺低了低頭,向面對大人似的恭敬應聲。
出了門,到薛進跟前,楚楚自然而然的恢復成孩童的神態,拽著薛進兩根手指撒嬌“爹爹。”
薛進晃了一下女兒的小手,笑著道“去見過叔叔伯伯們。”
楚楚便松開薛進,規規矩矩的向在座叔伯依序問好,那天真活潑又不失知書達理的小模樣,可給薛進長足了臉,禁不住想多炫耀炫耀這寶貝女兒,干脆不放她回去,一把抱上膝頭。
楚楚的唇形和鼻子其實很像薛進,但由于五官還沒張開,有些圓潤的嬰兒肥,乍一看簡直和楚熹一模一樣,眼見這么個縮小版的楚霸王軟乎乎的坐在薛進腿上,將領們都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究竟是哪里別扭呢
待廖三抱著兒子廖恒來席上落座,懷抱著女兒的司其忽然間醒過神。
按說府里設宴,男女分席,該是那些女眷哄孩子,男人飲酒作樂才對啊
司其還真不是看低女子,只今日來安陽赴宴的不單他們一伙人,什么三教九流都有,這前廳之外的庭院里就專門給男客擺了幾桌,一面吟詩作對,一面喝酒劃拳,哪里像他們似的抱著孩子嘮家長里短。
對比之下,司其難免別扭,正想叫丫鬟把孩子抱去給夫人,楚熹端著酒杯臉蛋紅撲撲的走進來了“諸位,今日府里賓客太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多多見諒呀。”
廖三有求于楚熹,少不得拍馬屁,忙奉承道“少城主說笑了,咱們是一家人,用不著那些虛的,況且還有薛帥陪著呢。”
楚熹應酬一圈,酒已然沒少喝了,廖三這話簡直說到她心坎上“那我可就不同你們客氣啦。”
眾人都笑著附和,給楚熹臺階下。
就在這時,丫鬟端著黑漆托盤送來了幾碗魚肉粥。丫鬟是好心,看這桌席面上皆是給男客備的酒菜,沒有小孩吃食,特意向廚房要的魚肉粥,可好心沒辦成好事,走到跟前不知怎么就崴了腳,雖拿穩了托盤,但那幾碗粥全打翻了,一多半都扣在了薛進肩背上。
粥是滾熱的,衣裳又單薄,饒是薛進也不禁疼得倒吸口涼氣,見懷里的楚楚逃過一劫,趕緊用手撥掉熱粥。
一旁的丫鬟著實嚇壞了,捧著托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淚眼汪汪,語無倫次道“姑爺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丫鬟自然不是故意要燙傷薛進,即便是故意,大喜的日子也不好當眾發落,楚熹正想叫薛進回去換身衣服,就見楚楚從他膝間滑下來,走到丫鬟身旁,重重地往丫鬟身上踢了兩腳,而后轉過頭沖著薛進笑,那神情,沒有一星半點驕橫的樣子,是如此乖巧可人。
只聽小姑娘童言稚語,脆生生地說“爹爹不疼,楚楚幫你教訓她”
將領們反應過來,紛紛笑道“到底是女兒,知道心疼爹。”而后又說自家小子怎樣大大咧咧,養了還不如不養。
薛進也知道楚楚是心疼他,不自覺萌生出一絲為人父的喜悅,可當余光瞥見臉色極差的楚熹,這絲喜悅立即被連根拔除了。
薛進抱起楚楚,對地上瑟瑟發抖的丫鬟和顏悅色道“沒事,你下去吧,往后當心點。”
丫鬟如獲大赦,忙起身告退。
楚熹深吸了口氣道“你趕快去換身衣裳吧,記得上點藥。”
薛進便抱著楚楚離開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