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不具備攻擊性。畢竟,就連病毒最本能的行為也是繁衍。”莫惟明繼續解釋,“如果讓自己被針對就不好了,真菌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一開始,人們只以為是治療的副作用,也許他會恢復,也許不會。最壞的可能,就是讓家屬接受患者變成了傻子。但有力氣也好,能干體力活,就能繼續撐起這個家。”
“不……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對勁吧?你們該不會放他回去了?在正常人的社會里混入這樣一個非人之物——只會模仿人類的生物,這太危險了!”
“這當然危險,所以并不能放他回去。尚且不知道真菌未來的傳播方式,如果讓正常人也被輕易感染,就捅大婁子了。原本準備用噬菌體消滅不可控的細菌,也失敗了,畢竟它根本就不是細菌。最后,尸體只能被燒毀。”
梧惠松了口氣。但是,這口氣又沒能完全釋放出來,就這樣堵在胸口。
“火化前,在做好防護措施的情況下……父親指導我解剖了他。那是小時候的我第一次切開一個人。他的體內,是密密麻麻的菌絲。所以我才能很快識別出那些建筑的異樣。那些斷面,有著類似的痕跡。雖未必是真菌,但我知道這是屬于生命體的。”
梧惠又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在那時候就被感染了。
好吧。是個玩笑。
“尸體?他是怎么死的?”
“他怕火,但喜歡水。人們放松監管時,他把自己完全泡在浴缸里,就淹死了。”
“……”梧惠感到毛骨悚然,“總覺得,再有人指導一段時間,它就能學會克服會帶來危險的本能,更好地融入人類的社會。”
“目前尚不知曉他是否具有學習能力。反正,現在也不可能知道了。”
“你父親終止研究是對的……其實,說不定這個技術很容易被掌握,不是嗎?”梧惠因為恐懼而周身發冷,她忍不住抱緊自己,“如果這項技術被軍隊利用……”
“……我想他正是考慮到了這點。”
梧惠的目光落到玻璃上,但也并未看向機械。她好像只是給眼神找了個落點。
“不過你們的設施可真齊全啊。連焚尸爐這種東西,也有的嗎?在哪兒?陵墓里旁?”
“不。為了避免任何可能泄露的污染,這里會盡可能減少危險運輸的距離。所以,在研究樓群就會處理掉,只帶骨灰過去。”
“什么……”梧惠覺得氣氛更糟了,“意思是,在這附近就有嗎?”
“我不想嚇你,也不想騙你,但正是如此。當然,并不在地下三層。這樣的話排煙會是問題。至于那個被真菌感染的尸體,因為被水浸泡過,所以燒起來會安全些。如果尸體是干燥的,反而容易導致孢子隨風擴散。”
“真是不得了的講究啊。”梧惠感慨,“只是,如果那時候……你們有琉璃心的話,這個人就不會死了,對吧……”
莫惟明沒有正面回答。
“之前你就對這里選取志愿者的方式充滿非議。我現在已經算是了解你了,所以知道你為什么會心生抗拒。但我相信你也知道,這對于研究資源有限的研究所,是無奈之舉。再怎么說,表面上人們也能得到各自想要的利益……只不過都伴隨著風險罷了。”
“我知道……你父親那樣的人,又不可能從大街上綁人來。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你能理解就好。”
兩個人又各自沉默地在房間里隨便轉了轉。這兒沒什么能帶走的有用的東西。
不多時,梧惠又開口了。
“既然你的父親,在漫長的時光里曾與多個法器發生接觸,那他是否有可能,與還是瑤光卿的極月君有所接觸呢?某種意義上講,他們都是長生之人,應該屬于同類吧?”
“話是這么說,不過在偌大的人間找尋特定的人,并非易事。的確,對他們來說漫長的時間是最廉價的資源,只要時間夠久,總能遇到。父親似乎沒有跟我提起,和哪位女性相遇的事——畢竟這給自己的孩子講很奇怪不是嗎。”
“等我們回去,也許可以向極月君多打聽些,請她做出正面的回答。只是……”
梧惠回憶起在虞府的事。如今的極月君,和他們算得上敵對的態度了。與水無君大打出手就算了,又是什么使得她和昔日舊友葉月君大打出手?
莫惟明也想起了同樣的事。
“在虞府,我曾撿到一根木頭的簪子,后面墜著黃金的流蘇。想來是葉月君的。”
“恐怕是的。它現在在哪兒?”
“我總是隨身帶著,想著有朝一日要還給失主。畢竟他們神出鬼沒。”
說著,莫惟明當真取出一支簪子來。梧惠一眼就認出那是葉月君的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