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話的信息量可有些大,宮聽著有些慌神。但該說不愧是大師姐嗎,她很快接受了莫惟明所說的話。只是,她特別指出:
“感謝您考慮得如此周全……若是在操作之前,提前跟我打聲招呼便更好了。只是聽您這話,這管子,要在他身上扎多久?而且您口中的風險,又是什么?”
莫惟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不好意思,是我救人心切了。”莫惟明深深地吸了口氣,“那我先把話說明白吧。導管需要在他體內停留數日甚至數周,這取決于他的恢復情況。我這樣操作,也是想著以后不用頻繁打擾你們。風險則是穿刺帶來的并發癥:氣胸、血胸、感染、血栓……但您不用緊張,我對自己的手法非常自信。”
宮的訝異不加掩飾。竹燈閃爍下,她臉上的光影起伏不定。
“現在醫院的技術,已經……這么發達了嗎?你們醫生,都這樣厲害了……”
“呃,不。我要澄清一點。”莫惟明連忙說,“這是我的個人行為。鎖骨下靜脈穿刺進行輸液,操作風險高,以我們現在的條件很難推廣。包括中心醫院在內的多數醫院,仍依賴頸外靜脈穿刺,或股靜脈切開。因為常見的材料缺陷,可能導致血栓形成。這橡膠導管是鍍銀的,不用你們更換穿刺部位,但可能有靜脈炎的風險……這我必須向你同步。另外為了防止感染,每日需用生理鹽水沖洗導管,若發現混濁必須立即拔除。外用磺胺粉也是必不可少的,這些藥我都會提供給你。需要的話,每日的操作說明,一會兒我也可以寫在便箋上。”
“不,不用了。”宮說,“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個字也不會忘。”
“……還是謹慎些吧。”
“這正是謹慎起見。”
宮的語氣不可置疑。莫惟明意識到,她是在考慮信息的保密性和安全性。但莫惟明一開始也只是擔心,會“有人”對她的記憶做手腳,從而讓她忘記這回事。還是算了,目前來說是尊重“家屬”的決定。反正他也會找借口隔三岔五前來復查的,希望屆時沒有阻力才是。
做完這一切,莫惟明暫時松了口氣。然后他就這樣站在一旁,仔細觀察徵的情況。
他從未這樣有時間安靜地注視一位病人。在醫院,他總是忙得不可開交,自己上次帶來的人,也沒有好好觀察的機會。現在,他終于有了這樣的條件。他感到詭異的平靜。
就在這樣看似毫無目的的審視中,他終于察覺到了一些異樣。
越靠近徵,他越能感覺到一種微小的波紋。他一開始是以為太熱了,熱浪讓環境發生了一定程度的扭曲。也可能是自己這些天太過勞累,已經逐漸產生了幻覺。可是,他逐漸想起來,眼前的這一幕他似乎是見過的。
在南國。
那些會為他進行風險預示的靈力流,正是這樣的。難道這是施法的痕跡?這樣一來,懷疑的矛頭似乎真正被指向了殷社。可是,莫惟明還是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突然間,他決定先對宮介紹起目前的治療手段。
“不論什么病原體,為了緩解病人的癥狀,我們都會使用生理鹽水和葡萄糖進行補液,用阿司匹林退燒——但也不能一直用。我們還會用鉍劑和阿托品類藥物,來減緩腸道蠕動。但您一定清楚,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的。”
“我知道。”
“真正要對付這種病原體……很難。我們中心醫院有一部分人認為,這屬于病毒感染。但多數病毒性疾病被視為自限性疾病,沒有特異性治療手段。無非是補液、退燒、維持電解質平衡、鎮痛、止吐止瀉……”
宮露出茫然的神情。盡管她并不想在莫惟明面前露怯,但這實在觸及了她的知識盲區,她也并不想做不懂裝懂的人。她不想打斷莫惟明,只好以這種詢問的目光作為試探。好在雖然光線昏暗,莫惟明還是注意到她這恰到好處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