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今夜似是比往常還要暗些。
從黃昏時天氣就不太好了,風有些大。雖然現在已經止住,但街道上的樹葉和一些垃圾還無序地散落著,無人打理。人們外側的窗沿上也鋪上了一層薄薄的沙塵。天好像是要下雨,但終歸是沒下下來。陰云忍了個噴嚏回去,看上去沉悶又憋屈。
行動還是要繼續,對他們來說,天色當然是越暗越好。無庸氏的庭院關門已久,但門鎖并不是很臟,地面比起周邊也相對干凈,看來之前真的是有人出入過,興許還挺頻繁,只是近期沒什么人來。門口還有兩個石獅子,大概和其他大戶人家一樣,用來辟邪。不過說實在的,他們家的門面不大,擺這樣兩個沉甸甸的東西,顯得略微有些累贅。
如月君的囑托倒是簡單,等他們進去以后,她親自尋找那些儲存的偶人,找到后讓其中一個人幫忙抬走,另外兩人在門口放風。
“聽上去還挺簡單的,”站在門鎖前,寒觴摸了摸鎖,“那我跟如月君去扛東西,你倆守在這兒”
聆鹓和謝轍相互對視一眼。前者撓了撓頭,含糊地說“嗯行。”
“等一下,”謝轍似乎另有打算,“我思前想后,覺得還是我去為好。我見到那些偶人,說不定能看出什么端倪。若是出了什么差錯,還能同如月君以陰陽術抑制。你們在外面把風,萬一遇到什么麻煩,寒觴的妖術更適合與歹人正面交手。”
這話一出口,的確很有道理,一聽便是深思熟慮過的。寒觴微微皺眉,看了一眼聆鹓,又看了一眼謝轍,便轉頭問
“那如月君覺得”
“無所謂,來個力氣大的就行。雖然我勁也不小,不過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很難完整地帶出來了。”
于是他們就這樣說定了。聆鹓輕輕嘆息,又看了一眼厚重的鎖,問道
“我們,是要把它撬開么我應該可以”
“啊不用那么麻煩。”
如月君走上前,單手一把拽掉了沉重的鎖。在三人驚異的目光中,她推門而入。
“愣著干什么跟上來啊。”
時間有限,他們紛紛匆忙地踏入庭院,寒觴順手將門掩了起來。謝轍跟著如月君去宅院更深處探索,給另兩人留了盞燈。聆鹓和寒觴站在門口,一左一右,像兩個門神。
不知如月君他們要多久,兩人在原地踱步。天上的云異常厚重,月亮卻很圓,時而在云層的縫隙間探出頭來。云緩慢地移動著,自上而下的光影令它們具有一種特別的質感,這樣低低地壓著,仿佛觸手可及。唯一一盞燭燈放在兩人之間,也顯得時暗時明。
大約是安靜太久,總讓人覺得不安。聆鹓終于開口說話了
“總覺得,這里陰森森的”
“太久沒住人了,很正常。不管什么東西一到晚上,都讓人覺得可怕。而且沒有人,也不點燈,自然就冷了。”
“可是一想到這里藏了許多人一樣的東西,還會動就更嚇人了。”
“那第一個被嚇的也是他們,其次才是我們。”
聆鹓被逗笑了,終于樂出聲。寒觴有些欣慰地看向她。自從與薛彌音“分別”以后,她幾乎再也沒有笑過。不過她說的也對,這地方確實顯得太過陰森可能和今夜的天氣有關吧。他試圖利用妖力讓周圍的空氣在不知不覺間暖和一些,直到看到聆鹓不再搓自己的雙臂才停下來。他暗想,自己的妹妹就像過去的聆鹓一樣,一直在深閨中足不出戶。直到今日,她還留在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照顧著年邁的奶奶。
溫酒的奶奶。
“你看我干嘛”火光中,聆鹓眨巴著眼睛,覺得寒觴盯得太久了。
“啊我想起我妹妹。”
“你的狐貍妹妹”
“是。她早就能照顧自己了但要出來冒險,我覺得還為時尚早。”
“可我記得,她與你的年齡差不太多”
“要這么說,也確實。”寒觴笑了,卻皺著眉,“但她一向體弱。”
聆鹓也笑起來“你們啊,總覺得女孩不行。當爹的覺得女兒還小,當哥的覺得妹妹還小在你們眼里,姑娘是永遠長不大的。你們總覺得,只要你們在,就能一直保護她們。”
“嗯你要這么說那確實。也不止姑娘,擔心年幼者,是很正常的事吧尊老愛幼可不止是人類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