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已經有人了,似乎也是來此避雨,佇立在棚子的另一頭,興許是看到他們奔來,著意讓出了立足之地。他們抖著衣襟,拂去額頭的水珠,寒觴探頭看了看天色,喃喃道
“不知這雨要下多久。”
比起疑問,這更像句嘆息。他們誰也沒帶雨具,雖然暫且冒雨并無不可,卻要擔憂綿綿春雨愈演愈烈,下起來不見盡頭。天氣已不算寒冷,可無論人還是行囊,長時間淋雨受潮受寒總歸不好,泥濘的道路也不宜奔波。
“我們到底還要走多遠咱們只知要去南方,線索卻太有限,尋找起來跟無頭蒼蠅一樣。這一路上能打探消息的地方,對無庸氏的行蹤都知之甚少。”
兩個人靜默了一會兒,謝轍也嘆息了一句。寒觴拍拍他肩膀。
“不過說起來,老謝你有沒有注意到,這一路走過來,好像再也沒遇到活尸了這倒是個好兆頭,也許不光是咱們運氣好,而是事態得到了控制。”
“的確雖然還有聽人口耳相傳,那些東西依然沒被消滅,卻不如當初活躍了。”謝轍沉吟了片刻,“入春以來,似乎議論也日漸減少,不曉得是否與六道無常的努力有關。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一定都為這江山社稷拼盡全力。”
寒觴“唔”了一聲,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又問
“你有沒有想過,活尸的事,想必一定和無庸氏有關。活尸之后就是偶人泛濫,偶人又有他們去做手腳。你也說過,偶人的眼睛和頭發都可能來自于那些死人,所以”
謝轍還未來得及思索作答,另一道聲線忽然插入了二人的對話。
“冒昧打擾一下我似乎聽見,你們在談論無庸家的事”
他們都有些許錯愕,比通常情況下聽到人插話時,愣神得更久。這聲音很陌生,很年輕,很悅耳動聽。兩人心里不約而同浮現出這樣的感受,甚至下意識希望對方多說一句,如同聽見珍貴樂器彈撥出一個輕盈柔美的清音,忍不住想聽其再奏一支動人的曲子。
自然,他們不至于被這樣的想法蒙蔽,要是不理不睬等對方再開口,也太過失禮。況且謝轍寒觴連忙轉向雨棚下的另一人,那個先前為他們讓出一處落足之地的女性。
準確地說,一位美麗的婦人。
她的長發是奇異的、勻稱的灰白,不似上了年紀的斑駁,更像是本身就有不同尋常的發色。不過,她看起來仍顯得稍為年長,帶些不易察覺的細紋。她對著他們行了一禮,盈盈一笑,頗為理解般,仿佛習慣了人們聽見她聲音時的反應。她舉手投足像是名門大家出身,并不艷麗驕矜,只是儀態萬方,端莊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