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苛刻的要求,也是個讓人無法捉摸的要求。
這下,別說是對面的幾人,就連葉雪詞也有些困惑。關于佘氿與縋烏的事,她自是略知一二,甚至也曾聽到佘氿親口提起。但是他怎么會想要這么龐大的記憶難道不是抽取他過往那最重要的一世,就足夠了嗎將他們相處過的那段日子拿到手,就足以令過去的縋烏活靈活現。她真想不通,佘氿提出這個要求是想做什么。
“”曉似乎有些為難。
“怎么,做不到嗎”
“做得到,”他說,“我可以將你要的歷史抽取出來,但是,他面對這一切的情感不是屬于你自己的東西,我無法交付于你。不如說,就算是他索要前世的記憶,也不會有那時曾產生過的情感。他的每一世,也不一定是你覺得有用甚至值得結識的樣子。即便如此,你還想知道嗎何況我若是要將它給你,定是要刻印在你的靈魂之中,才能讓你在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取閱,這會對你造成極強的傷害和負擔。”
“我知道,我早就做好了這個覺悟。”
小縋烏似懂非懂地看著他,覺得這個大人突然變得好生嚴肅。相識的這么些天,他還從未見他這么正經過呢。自己的事對他而言就那么重要葉雪詞也大為不解,更不用提不遠處的看客們。謝轍、寒觴、皎沫與霜月君,他們四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好。那么,我知道了。”
曉伸出一根手指,其余的指頭放松。食指指向了佘氿被蒙住的那只眼上,一團淺綠色的光點在他指尖凝聚。一開始,那只是像新鮮的嫩草般淺淡,隨后便像是翠綠湖水的顏色,再然后,便成了濃郁的墨綠色。與此同時,聚集光之力的并非只有曉本身。佘氿的周身也逐漸泛起與那指尖相似的光,只是更微弱、更柔和。在他的眼罩與曉的手指之間,幾縷細密的絲線像電一樣將二者聯系在一起。小縋烏從來沒有看到過這般神奇的景象,難得沒有調皮搗蛋,而是安靜地看著。很快,佘氿便表現出了明顯的不適。他的臉側劃過汗水,牙齒咬得喀吱作響,雙手也攥成拳頭。他大約很痛,或者至少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但他忍下來了。能讓他也無法做到全然面不改色的痛苦,其他人無從想象,只覺得為了這旁人看來莫名其妙的要求,似乎有些荒唐。
但值不值得,從來要看提出要求的人自己。
處刑似的漫長時光終于結束,佘氿的眼罩因為不明的原因落到地上。光團消失了,他試著彎腰去撿,卻覺得一陣眩暈,跪坐在地上。他的視線卻是清晰的,不如說,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樣清晰過了。
于是他并非先用手撿起眼罩,而是摸向了那原本空蕩蕩的眼眶。他摸到了一個實體,一個圓潤的眼球,而眼球也察覺到了這陣觸感。葉雪詞和小縋烏有些驚訝地看過來,發現那里出現了一顆普通的黑色眼瞳,與他從未丟失過的那枚眼球一模一樣,就好像它們生來就是一對,而新的那顆也從未離開。
“在你軀殼的許可下,我取了你的一縷魂魄,并將你所要求的東西全部傳遞過去,做成了這顆眼睛。平日里,它與你普通的眼睛沒什么兩樣,但在你需要的時候就可以從中看到你想見的東西,甚至可以讓別人也看到你之所見。”曉對他說,“原本憑借你的妖力,重塑一顆眼珠子并非什么難事,我還以為你是為了留下什么紀念。不過我剛才發現,你的眼眶曾被地獄火燒灼過,單憑你自己,可能還真”
“哼。”
霜月君忽然發出一聲冷笑。她很清楚,所謂地獄火的燒灼究竟意味著什么。那一定是百骸主的眼睛,他曾在無人陪伴的情況下誤入地獄道,在里面度過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漫長時光。尋常人的瞳眸,怎么能直接凝視地獄里的火焰呢這狡猾的蛇妖利用情急之中的百骸主,交換了眼睛,并憑地獄火淬煉過的眼睛找尋到他友人后世的下落。可悲的是,站在他身邊的這個轉生者對這一切都全然不覺。不過也不一定,如此一來,他只要愿意,也能讓這臭小子知道自己都有過怎樣的遭遇吧。至于對方能不能理解,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顯而易見,佘氿這家伙,怕是要根據需要來重塑那少年的記憶。
但令他們更驚奇的事情發生了。
“我也要”小縋烏上前興奮地抓住曉的衣領,“我也想知道他的事和過去的我相遇的,只有他這一生么那我也要知道,這樣才公平”
“你瘋了嗎”霜月君簡直要說不出話來,“那樣有多痛苦,你應該看到了才是”
“用不著你這老婆子替我操心。”
說這話時,他連看也沒看霜月君一眼。他的眼里滿是期待。他的身高要踮起腳尖才能保持現在的動作,但他就這樣一直踮著,一點也不嫌累,手中死死拽著那些衣料,生怕曉跑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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