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房連連點頭“你是說盼盼吧是不是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還挺活潑的”
皎沫點頭說是,賬房便接著說
“哎呀,那孩子也可憐。他過去可討人喜歡,街坊鄰居都愛逗他。可是他太過貪玩,上躥下跳的,有天爬到樹上,腳邊一滑,腦袋先落了地,血流不止啊。其他孩子叫大人來的時候他還能動彈,剛讓他娘抱到郎中那里,就斷了氣”
這聽上去可真是一個令人發毛的鬼故事。幾人的臉色都變得鐵青,尤其皎沫更是想不明白,那她今早看到的小孩,究竟從何而來她還沒來得及追問,賬房又說道
“郎中雖不能起死回生,卻想了別的主意,定住了盼盼的魂兒,放在一個新的容器里。這樣一來,盼盼又是他們的好兒子了,只是平日里要多加注意。普通的磕碰,尚有辦法用黏土粘粘補補,大的裂口,就要去鋦。若是還從高處摔下來砸個稀碎,可就沒有辦法了。”
“這、這是什么邪術我怎么從未聽過”
謝轍表面上只做感慨,心里卻暗想著,這不是起死回生之術,還能是什么呢就算不是過去的軀體,也完全違背了倫理綱常,那郎中什么身份,竟敢做這種逆天之事
“哎哎哎,怎么能說是邪術呢那位郎中是五年前來到鎮上的,時至今日,大家還很尊敬他呢。雖然他一直不肯告訴街坊自己的名姓,但他說自己精通陰陽之道,與醫藥之術稍作結合,可定魂于身。人們都稱他是神醫。”
問螢說“可是那個叫盼盼的孩子,這輩子,都只能那么高了吧”
“那是自然,這身子只能換一次,他這一生都只能當個孩子了。但沒關系啊,他的爹娘不也沒什么意見,街坊也都很高興嗎何況在我們莧陽坡,有許多這樣的人呢。”
“許多”他們驚訝極了。
“這不外地人大驚小怪了吧。”賬房一手順勢撥著算盤,搖著頭笑道,“不過,神醫也是要吃飯的,將一人的魂魄從鬼門關拉回來,還是一筆不小的費用。有很多遠道而來的人帶著金銀財寶來求他。不過他是個善人,對咱鎮子上的人從來只收一點錢。求他的,無非是沒了孩子的爹娘,還有痛失所愛的矜寡之人。”
這郎中究竟什么來頭沒有人知道。若想弄個明白,看來只能親自拜訪了。于是寒觴裝作十分在意的樣子,說自己失去雙親,想要求見神醫想想辦法。問螢和他一起擺出真摯的模樣,涕淚橫流,這讓賬房立刻不知所措起來。他本就無意隱瞞,很快交代了神醫的住址。不過他也說得明白雖然他說出了神醫所在何處,但神醫他老人家愿不愿意管,可是另一回事了。若是事情沒辦成,幾位客官可不能找他麻煩。四人連連道謝,頭也不回地奔出客棧。
走在街上,謝轍說“真是怪了,這小小的鎮子,怎么能藏得住這么多偶人呢”
問螢說“會不會是那個賬房逗我們玩的”
“不該。畢竟皎沫夫人看到的東西,不能是假的。”
街道上的人們絡繹不絕,看得出,這的確是個繁華的鎮子。大約又走了一刻鐘的路,沉默不語的寒觴突然開口道
“那賬房的確沒有騙我們。”
“此話怎講”
“記得剛剛那個與娘子攜手走過的書生么”
“怎么了”
“他拉著娘子的手,說個不停,但那女子只是笑而不答。”
謝轍有些不明所以“這能說明什么呢你未免也太敏感了。”
“不我一路都在認真地聽。與他們二人擦肩而過時,我聽到書生的心跳,卻并未聽到他娘子的。那女人也是個偶人。”
“這”
聽他說罷,問螢也頻頻回頭,但那書生已經和娘子攜手消失在人海中了。寒觴還說,方才有個抱著嬰兒的女子,已經頭發斑白,應當是老年得子。那嬰兒安安靜靜,不哭不鬧,想來也只是個復制品罷了。說不定,它的原型是那女子年輕時的孩子。還有個幫老人提菜的年輕人,也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應當是老人托“神醫”做的已逝的兒子。就這么一段路,寒觴已經確定了三個偶人。如此危險的東西如今竟與人這樣相似,還滲透在人們的生活中,甚至沒有一個鎮民覺得奇怪。
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只有五年,興許還不會暴露出什么問題真不知那人有何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