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城鎮與內陸有所不同,這一路來的變化他們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問螢,她對一切都覺得新奇。雖然還沒有見到真正的海洋,但獨屬于海水的咸風已時不時沐浴在他們身上。在這樣的夏日,這種地方尤其令人覺得粘膩,稍微走兩步路就讓衣服和皮膚黏在一起。問螢跟著皎沫又學了一種法術,讓其他人在靠近她們時能感到些許涼爽。若不是這樣,恐怕他們再有一個月也走不到這兒。
神無君并未與他們同行,他還有其他瑣事要處理。不過,他承諾會在藏瀾海的渡口來接他們,并隨他們一同前往碧落群島最大的島嶼南國。雖然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涉足那個領域,但比起其他人來當然算得上有經驗,可以成為幾人的向導。
今天,他們來到一個特別的地方。
“再往前二里地,就是我曾經隨師父修習的地方。”寒觴指給問螢說,“現在有沒有搬遷,我也不清楚,畢竟很久沒回來,更不曾打聽過。”
“你不敢打聽嗎”
“嗯。”寒觴知道妹妹還是懂他,嘆息一聲說,“唉估計現如今,還有不少師兄弟在那里吧。這些年間,也有不少人出來尋找”
尋找溫酒的下落。他戛然而止,并不想說下去。
謝轍道“你現在接近那里,若是讓熟人看見會帶來麻煩。”
“是啊,這些年我不也被那家伙害得躲躲藏藏,哈哈哈哈”
寒觴干笑幾聲,話里盡是無奈,帶著隱隱的埋怨。這埋怨倒是沒什么惡意,只有憂慮與哀愁。剩下的話都不便多說,連問螢也沒有多話。她偶爾顯得有些任性,但一向是個懂事的丫頭。不過沒多久,寒觴又這樣說了
“我倒是想去一下那個石灘。”
他們都知道那是有著石崖的石灘,他過去常與溫酒在那里,或切磋比武,或談天說地。但那些都已經是遙遠的記憶,不可望,不可追。除此之外,當然還有另一個理由值得冒險前去那里看上一眼。皎沫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在寒觴看向她時,兩人有短暫的眼神交匯。之后直到入夜之前,兩個人都不再提過這樣的話題,當然其他人也不例外。
“說說罷了,你們不要在意。”他苦笑道,“正事要緊。”
寒觴找到相對安全的一個住處,是個帶小院的旅店。長居本地的人,最不容易拜訪的就是外地人的住處,所以寒觴做了個明智的決定。
同時,他也做了一個不那么明智的決定。
今夜海邊的天空很干凈,比內陸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干凈得多。唯一一處能讓他覺得足以與之媲美的,便是雪山上的夜空。高聳的山,廣闊的海,這種能夠盡快將塵世污濁散盡或根本觸及不到的地方,每一顆星都格外明朗。師父曾教他們辨認天空中的星宿,他還記得。在這樣的夏夜里,它們明晰地待在寒觴熟悉的位置,讓他覺得低下頭的下一秒,似乎就有溫酒低低地笑。
“猜到你要來這兒。”寒觴回過頭,看到皎沫款款走來。晚風吹起她帶著花邊的衣角,像浪在海面上輕搖。
“猜到是你跟來。”
“不然若是別人接近山崖之下,你早已溜之大吉了吧。”
皎沫說罷,寒觴便笑起來。待他收斂表情后,問皎沫說“你出來時,問螢睡著了么”
“自然是睡了。不然,我也不敢就這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