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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大抵沒幾個人知道,乾武帝和紀昜是兩個人。
一開始無雙也不知道,她以為乾武帝生性暴戾,荒淫無道,才會逼迫她,強迫她,戲弄她,羞辱她。
可后來漸漸發現,好像不對,紀昜似乎有病。
剛開始她見到他有病的時候多,可見面的次數多了,相處的時候久了,難免碰到他正常的時候。
正常的時候,紀昜冷靜克制,雖行事霸道,但總歸是正常人,是個合格的君王。可他不正常的時候卻是暴躁易怒、驕奢淫逸、行事無忌,明明是一個皮囊,卻宛如是兩個人。
發現這些端倪后,無雙也對人不敢說,只敢偷偷地打聽,可打聽來的卻都是些妖邪鬼魅之說,有的說此類表現叫離魂癥、失魂癥,也有的直接說是鬼上身,被鬼魅妖邪迷了心。
尤其是后一種說法,格外讓人取信。
可無雙哪敢說堂堂的一國之君被鬼上了身,有一陣子她真覺得自己就是以身伺鬼,嚇得戰戰兢兢、夜不能寐,卻又不敢讓紀昜發現自己的心思,因為如若讓紀昜發現,他肯定會變著花樣懲罰她。
于是她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暴躁荒淫的紀昜才是正常的,他正常的時候其實是他努力克制的結果,這世上哪有什么鬼魅之說,都是故意嚇人的。
還是后來她見到了宋游,也是紀昜的專屬太醫,才知道紀昜這樣是病,是雙魂癥,也叫一體雙魂之癥。
紀昜一開始是沒有這種狀況的,病癥起源于他少年時期,具體原因不知,總之他身體里有兩個人。
兩個人,兩種不同的性格、秉性。
宋游管其中一個無雙眼里正常的人格,叫主人格,另一個則是副人格。據說這副人格是紀昜少年時期出來的,他的出現極大地干擾了主人格的正常生活,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天時間里有半數時間折磨著他的劇烈頭疼。
像乾武帝少年時期有躁癥、打殺宮人的傳言,就是那位副人格作祟。后來先皇大怒,將彼時還是三皇子的紀昜發送去了邊關,經過這些年來各種請醫問藥,他的病癥慢慢趨于穩定,雙魂之癥已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就是他身邊服侍的人要辛苦些,這其中自然也包含她這個奉天夫人在內。
當時,無雙也不知宋游為何跟自己說這么多,不過只要不是鬼上身就行,她嘴里雖說不信鬼神,可天知道她最怕這些東西。
一體雙魂,她就當成兩個人處就行了。
而且當時她差不多已經修成正果了,這么說似乎有些不貼切,正確來說她已經摸清楚怎么和副人格紀昜相處了。
她知道他的禁忌,還算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這個人要哄著,順著,他不喜歡什么,她就不去做什么,他喜歡什么,她就努力去做什么。
到這時候,她已經極少會觸怒紀昜了,日子也不算難過,畢竟當時她還是有夫之婦,也不可能與他朝夕相對。
為此,她還在心里給紀昜起了兩個專門用來分別身份的稱呼,主人格那個是乾武帝,是陛下,副人格就叫紀昜。
無雙最怕的就是紀昜。
因為只有她才知道紀昜有多么惡劣,她在紀昜面前吃了多少虧,受了多少罪,經受了多少驚嚇,才能修成正果,說起來都是一把淚。
所以當久違的恐懼在無雙的身體里炸開,她克制不住全身發著抖,卻又因為曾經修得正果過,心里似乎也沒有那么恐懼。
她還有心思回憶過去,甚至還在想紀昜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難道說之前假借淮陰侯府之名來借宿的人,其實是紀昜他回京了
也所以當對面那個人,一步步走向自己,明明眼神是陰鷙的,神態是讓人恐懼的,無雙竟還能分神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
不,她其實不是不怕,只是她知道在面對紀昜時,你若是怕了,只會適得其反。這是她經過各種教訓后得出來的結論,而且只要你找對辦法和他相處,他其實也沒有很可怕。
“公子,你、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適”
無雙也知道自己這種措辭很蠢,但一時之間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去和紀昜搭腔。
跑是不用想的,想當初前世她第一次見到紀昜,他就處于發病時,而她在恐懼之下倉皇而逃,結果是自己差點被他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