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不下去了”
這是事實,可是他沒辦法把這種事情說給自己的家人聽。
所以他本能地選擇了更容易解決問題的方法。
那個司機。
“本來我和孩子都能活的。是那個司機,是好心,卻粗手粗腳,把孩子壓死了”他哭著這樣說。
“好心辦壞事”家里的老奶奶哭喊。
爺爺抽了支煙“是好心啊”
“不必讓他給娃兒償命。”
“用條腿吧。”
程良的啞母拿家里的麥子和村里人換了幾只老母雞。
等她回家時,看到自己的兒子趴在地上,下半身全是血。
一群手里拿著砍刀的山民就要離開。
啞母扔掉母雞,瘋狂沖上去,被攔住。
她飛快地比劃,卻沒人看得懂。
一個年紀大的山民低聲說“你兒子好心辦壞事,把我孫子壓死了。可他也幫了我兒子一把,所以我們不怪他,只要他一條腿算是陪葬就好了。”
啞母的喉嚨里發出撕裂的吼聲不是他啊不是我兒子啊
然而沒人明白這個啞巴想說什么,他們清理了帶血的刀,便離開了。
在潘敬艱難混日子的時候,這些慘烈的事情,也在靜悄悄地發生著。
后來的日子很平靜。
殘疾的程良和他的啞母一樣,不再說話。
而他的啞母,將兒子的傷口養好后,身子一下子垮了下去。
程良賣了父親留下來的大車,好生將自己的母親照顧地妥妥帖帖。
然而,這個啞婦人撐了一年又一年,終究還是死去了。
又過了一年。
城里的潘敬化著妝,看到了經紀人拿過來的報紙。
雙成縣大瞎子山,屠村慘案
程良攢了一年的耗子藥,磨了一個月的刀,在深夜去了山里。
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后,他沒有多等,干干脆脆地了結自己,整個村,他只留了一個左腳跛掉的男人。
警察到的時候,那個頭發全部白掉的中年男人正在試圖自盡。
男人恍恍惚惚“是娃娃讓他來的應得的”
他什么都說了,他只有四十歲出頭,卻老的像個老頭子。
潘敬又咬了口奶餅,側頭看程良。
“程叔叔,這條路上人好少,你為什么總是跑這條路啊”
程良來了精神,大大喝了一口粥,神秘地對潘敬說“我上初中的時候,聽城里來的老師講過,山里都是寶啊。我們的大瞎子山那么大,里面有很多好東西。”
“我跑大車,給咱們縣里帶貨進來,但是每次也帶東西出去啊”
“我娘和嬸嬸他們種了糧食,可以賣到外面。還有山里的干貨,也能賣出去。”
“等到以后我找到了好路子,就和山里人搭上線,我們村和山里,就能有錢了”
“以后有錢了,就挖隧道,不用這么遠的山路了,我們可以請專家教給我們種田做山貨”
潘敬認真聽著,這個青年的夢想。
吃完了餅,上了車,潘敬也沒再勸說程良去跑其他線路。
這個青年啊,他的命,和這個山,已經鎖在了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