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那兩三年,御兄是在極度痛苦中度過的。后來隨著時間的慢慢逝去,有父親一旁開導,有我在一旁陪伴,御兄漸漸也接受了現實。如今他倒是看淡了很多,心中也不再有仇恨。他說,只要天下子民好,百姓安居樂業,有飽飯吃,有安穩日子過,就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御兄得教于舅舅。”魏珩喟嘆道,“舅舅在世時,便心懷天下,心中裝著的都是天下子民。”魏珩忽然想到自己,自己后來堅持參加科考走仕途,也是心中一直銘記著舅舅的話。
萬事要以民為先。
謝端嬅認真望著魏珩,似是欲言又止。
魏珩看出了她的遲疑,知道她或許還有話說,便忙道“謝小姐,你我如今都是盟友的關系了,你又還有什么是不能對我說的”
謝端嬅又猶豫了一瞬,才認真說“這事御兄不讓我說。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她道,“當年父親雖救下了御兄,但因御兄當時傷得太重,后來就算調理好了,也是日日虛弱。再拿不起刀,也上不了馬,用他的話來說,也就是當年讀的那點書,還能派上些用場了。而且”說到這里,謝端嬅雙目早被淚水浸濕,言語也有哽咽之意。
魏珩知道她還有更重要的話沒說,他擔心御兄,便急問道“而且什么”
謝端嬅再轉眸看過來時,雙目已有兩行清淚落下。
“御兄毀了容貌,他那張臉,當年被砍了無數刀。”
若非如此,當年父親也不能那般順利救下御兄。毀了容貌,被刀得血肉模糊,又還有誰認得出
他曾是那般英俊之人,矯健剛毅。而如今,卻是諸病纏身,日日戴著面具,不敢以真容示人。
魏珩沉默不出聲,雙手卻緊緊攥成了拳。
他不知道,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他到底還值不值得他繼續去為他效忠。他如此殘暴,對待親子侄都如此能下得了狠手,他還能算是一個人嗎
這些年來,他不知道可有舊人曾入過他的夢。
他也不知道,他對當年那件事,可曾有一絲的后悔。
難道就為了那么一張龍椅,為了那個皇位,就真值得如此大肆屠殺嗎
他記得,他印象中的大舅父,他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謝端嬅先從綢緞莊出來,魏珩直到外面天色已晚,他才打道回府。
一整個下午他人都呆在綢緞莊內,一遍遍的消化著謝端嬅給他帶來的這些消息。等到家時,他心內諸種情緒也已消化得差不多了,至少能做到面上盡力平和。
長公主聽說兒子回家了,本來是打算趕忙差人去叫他的,卻沒想到,兒子一回來,竟親自尋到了她這兒來。
看著樣子,好似有些疲憊。
“你們都外頭去伺候。”長公主如今也顧不得許多,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和兒子說,所以急忙就將屋內侍奉的人打發了出去。
清心堂本就清寂,貼身侍奉的也不多。如今姜嬤嬤還被關了禁閉,剩下的,就更沒幾個了。
長公主常年關起門來靜心禮佛時,本來就是只一個人,或是只留姜嬤嬤在身邊的。所以,對長公主殿下不留人在身邊近身伺候,幾個婢子也見怪不怪。
待只母子二人在,且厚重的門也被緩緩關上后,長公主這才關心兒子問“是不是在獵苑這幾日太過辛勞,有些勞累了怎么見你臉色不太好,十分疲憊的樣子。”
“不是。”魏珩搖搖頭,很快就否定了。
“那是怎么了”長公主關心,“是因為顏姑娘”
“娘,御兄還活著。”此事是好事,魏珩不想瞞母親,所以他直接說了。不過,后面有關御兄身子不好,且還毀了容貌一事,他并沒說。
“什么”長公主先是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又以為或許是兒子說錯了,但幾番品味下來,當她看出兒子并沒在騙自己時,她臉上一點點現出了笑意來,“活著御兒真的還活著”
“嗯。”魏珩點頭。